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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儿女围在床前,季父不动声色,左边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想原来季玄也在,还是站在角落。
荀或与季玄说好八月再见,却也只在转机时匆匆见了一面。或许是分隔太久,实则也不过两个星期,但足以令先前的矛盾淡化下去,褪入幕后像是消失不见。
季玄说没有,顿了顿又道:“明年毕业,我应该会在这间公司入职,薪金很足够。”
但也仅“像”是消失不见,两人心里都存了疙瘩,不解决干净就是块霉渍黏在白净的水泥墙上,总是碍眼。
是不小心在他母亲肚里留下的种,是故季父每次看见这个儿子,总会有些尴尬与不自在。
这话令季玄反感,他没有再开口。
“还拿着香港的居留权吗?”
“我让律师看一下,中国资金流动管制很严,进香港或许会方便些。”
没地方落脚是其一,季玄的住宿由公司安排,单人空间,住不进家属。
更重要的原因是,荀或打算的事情还没做好。
在忙碌时人的思维活跃,对人事的触觉更为敏锐。他与季玄暂时分离,反而能将季玄看得更明白。
季玄顿了顿,说“是”。
季家资产雄厚,不必儿女反哺,不从家里拿钱就是最高级别的独立。他这样无欲无求,倒令父亲感到一阵心痛。安静的空气沉淀下去,季玄心里数算着时间,到点便可说要去机场,就此别过。但父亲又开口:“我听阿道说,你打算移民中国了。”
季玄安
季玄的出生是个错误。
“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他在话的半腰上拦断季玄,“就当是遗愿吧,你看我也活不了多久,我在这里有很多女人,但在那里也就只有你妈。”
不禁同情这见不得光的地下恋爱。
于是像所有沟通不来的父子,他问季玄有没有物质上的需求。
言下之意是不必再给他提供钱财上的帮助,季父再往深处一想,季玄这是连遗产都不想争的意思了。
季玄不相信荀或,因为荀或还有退路。
荀或没有给自己放暑假,他一直留在医院,勤奋努力得连俞斐都不好意思松懈,陪着他朝九晚五提前迈入社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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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或并没有跟着季玄到上海去,虽则面上还像以往黏糊,亲亲热热地在机场附近吃了午饭。
荀或是百分之百相信季玄会被录取,以后也将会留在上海工作。所以荀或这大学生活随随便便地过了几年,复又捡拾起十八岁高考时的野心,毕业以后想进上海一间很有名的肺科医院。
季玄心中疑虑,但他如实作答:“还拿着。”
季玄的父亲前后昏迷了两个星期,在七月快结束时才醒来,半边手脚已不利索,只能慢慢调理以期恢复部分机能,但再像以往般健全地工作是绝无可能。
季玄立刻清楚了:“我不需要,爸,我可以自己……”
倒是季玄因为实习开始,季父醒后第三天就要飞去上海。临走时他来道别,病房里难得只剩下这一对父子。
遗嘱已让律师去准备,各个争抢床前尽孝。大哥每天都来汇报公司情况,三姐是一日三餐地问候,季道受着母亲的压力,也探望得频繁。
从空调房里走出日光更加毒辣,他从医院停车场驶出时,忽然想起荀或曾对天大声许愿,希望自己新一年可以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