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画眉(2/2)

    里边藏着一封血书。

    甚至快烧尽时，赵安也没放开手，直到给灼疼了他才冷静下来撒开，随后又用力把自己的外衣撕得破破烂烂，推倒了烛台，灵动的火苗跳上了书案，肆虐恣意把上头的圣贤书给烧了大半，和那份忠君爱国的灰烬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第二日，李情得了消息，没穿朝服，只着一身银领白袍，腰间依旧挂着那块勾连云纹的青玉勒子，信步入了宫，穿过小桥楼阁，假山丛花，来到一僻静处，那里有一个身量高瘦的宫女等着。

    李情嗤笑一声：“小东西，我好声好气讲就非要和我对着来，硬要我骗才肯消停。”

    赵安在白狐狸毛里裹得十分厚实，在长廊上伸了手指去逗金丝笼里的画眉鸟，看着它扑棱棱着翅膀在栖棒上摆头晃脑，谷谷谷地叫得凶了吧唧的。

    不过还好火势小，没怎么蔓延，但也够令人心惊肉跳了。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眼神肃穆，抖着手把这份十几位朝廷重臣许上生命之诺的血书伸向一边的烛台，火舌迅速卷上，明灭不定。

    赵安看得顿时胸中一痛，湿了眼眶，浑身发麻，反省起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竟是把这些大事当玩笑了，愧疚之情满溢，手上这张薄纸竟重如千钧，险些都拿不住。

    从前赵安最是个爱玩的，遛鸟跑马斗鸡玩棋画画赌书样样都精，这画眉便是他一位表弟投其所好送的，刚到手的时候还是只小雏鸟，赤红嘴，橙黄胸，暗绿身子交叉尾，因了那小小的红嘴，所以又称红嘴玉，还有个名字叫相思鸟。

    赵安回头：“什么事？”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吩咐了人弄点吃的来，起身打算到殿外的长廊走走。

    赵安蹙起眉，握了手用力一揉。

    赵安却是又转回了往门外走，头也没回道：“知道啦。”

    他问连素：“那信你是怎么给他的？”

    瞬时内心里万起浪涛翻滚，可面上却波澜不惊。

    晚间赵安小酌了些，昏昏地就醉着倒在了床上，撒起酒疯来把人都赶了出去。,

    不过连跟了自己快十年的云喜都是李情的人，赵安根本就没指望自己身边还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

    身后一直神色平静的连素却提着裙子追了上来，道：“今上！”

    ,

    重伤初愈后的身体十分羸弱，只能十分缓慢地走，身姿摇晃，仿佛风吹一下就倒，让人完全无法与三月前那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太子殿下联系起来。

    连素有点困惑，开口却没说出话来，只攥紧了自己的袖子。

    冲进来许多人手忙脚乱地运水撒沙救了火，进去的时候瞧着完全没影响赵安会周公，简直令人叹服。

    文人多傲骨，向来如此，那一份气节，不比最勇猛的武将差几分。

    不一会儿，窗外响起内侍宫女们尖利的叫声：“走水了——走水了————”

    赵安很无所谓：“又不是没给啄过。”

    连素低着头，一言不发恭恭敬敬地为赵安换上便服，整理衣袖的时候，若无其事把他宽大的袖子塞进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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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情眉间又蹙起，不过是怕我发现，把信烧了不就完了，干什么要烧房子，真不怕连着自己一块烧了？,

    云喜忍不住有点眼热，从柜里找了件沙狐白裘追上去给赵安披上。

    今上登基的第二天就撒了酒疯，半夜还差点把自己和长乐宫一起烧了。

    连素不语。

    暗红血色刺目，字迹飞舞凌乱，言辞热血激昂，表明众臣誓死追随少帝、共同对抗李情的一片丹心，必定用生命护卫少帝，若大梁朝不幸，众文士决不苟活，在城墙上一齐殉国，后面附了一大串的签名，决绝而壮烈。

    听起来真够意思的。

    如今七年过去了，小雏鸟成了老大鸟了，可那点子烂脾气却是浑没变，赵安第一次拿着这鸟就把手啄得见了血，为此还发了好大气，可后来此鸟还是任性妄为，反正就是个养不熟的。

    云喜提醒他：“今上，这鸟性子差，当心着给啄了就不好了。”

    夜色静谧，月光凉凉，长乐宫内的火势越来越大，而在一片暖光里映着，赵安却像是放了心，懒意洋洋地爬到床上睡大觉了。

    ,

    躺了会儿，听见外间都没了动静，他睁开了眼，小心翼翼地撕开了自己的衣袖。

    连素低眉顺眼答道：“回王爷，缝在衣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