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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阳向晚时分，加上馆内眼下没人，东馆只留着几盏孤灯，跟展前那一晚的灯光照明一样。透过一片蒙昧幽光，谢岚山看见几尊洛神蜡像已经被管理员罩上了塑料布，即使知道都是蜡像，但乍一眼，还真会以为薄薄一层塑料后藏着的是大活人，她们美丽肖似，眼神不一，欣喜，羞怯，忧愁，伤慨，反正喜时笑靥粲然，悲时情凄意切，令人如睹真颜，如临其境。

    鹤美术馆这阵子都闭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接连发生了两桩耸人听闻的大案，尤其第二桩还发生在举国人民期待的国宝归国大展之前，执行馆长张闻礼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只怕案子尘埃落定之后，这鹤美术馆也得以倒闭收场了。

    沈流飞也看着这个蜡像：“以前有个评价，说看不懂这幅画的人，是因为从未动过情。”

    谢岚山说：“这画是破案关键，还回去以后，证据就没了。”

    沈流飞点头：“凶手是谁，只要问一问搭建的工人就知道了。”

    陶龙跃不再强拉硬劝，扭头要走，又被谢岚山喊住了。回过头，见对方一脸严肃地交待：“老陶，你去查一查张闻礼当年在省美院美术馆担任馆长时期失火的事情，特别要查清楚，当时被烧死的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他们的家属亲眷现在都在哪里。”

    陶队长走了，隔着医院走廊，谢岚山又给唐小茉打了一个电话，可电话那边始终是忙音。

    与沈流飞互相看着，谢岚山先开口：“哎，沈流飞。”

    谢岚山扭头看他，微笑说：“沈老师一定是看得懂这画的人了。”

    谢岚山亮了警察证，才得以越过重重警戒线，跟沈流飞一起，来到了美术馆的东馆蜡像区。

    狐狸尾巴漏出衣角，但沈流飞眉头却还是紧着：“目前看来，李国昌之死与《洛神赋图》被盗是两个案子，盗画的幕后人摆明了要灭口，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唐小茉的安全。”

    谢岚山立即说：“不能还。”

    谢岚山及时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半眯着一只眼睛，等陶军吼完才又拿回来，不慌不忙地解释：“我是依法办案，涉案财物管理规定里说了，情况紧急，可以在提取涉案财物后的二十四小时以内开展鉴定辨认工作，再办理移交手续。”

    谢岚山一忖，跟着点头：“谁改动了图纸上蜡像摆放的位置，给自己化妆成蜡像藏身监控盲角留下了空间，谁就是凶手。”

    陶龙跃发现，沈谢两个人都看着不怎么高兴，沈流飞是眉头紧锁，谢岚山干脆就沉了脸，一双眼睛恰巧隐在背光处，黑不见底。

    一声“我们”终于令陶队长领悟了，花开满枝头，男大不中留，大事去矣。

    沈流飞不说话，但皱眉，看来也对这结果不太满意。

    蜡像宛似真人，便连人类的情态都惟妙惟肖，谢岚山凑近脸，仔细看了其中一个蜡像的脸。面容很美，是有几分“皎若太阳升朝霞”的意思，只是愁容满面，眼底的悲戚盛容不下。想到历史上的曹丕甄宓，谢岚山一时颇有感触：“人神殊途的爱情，作为当事者应该很痛苦吧。”

    谢岚山诧异道：“难道我们猜错了？”

    “好小子，跟我讲程序、讲法律了？”陶军有些想笑，调门低了一些，但语气仍是硬梆梆的，“你先说说，为什么不能还？”

    真相昭然若揭，他们都看见了，指挥工人搬动蜡像的就是李国昌的助手，秦珂，当时他的理由是“尽善尽美”，如今看来，却是暗藏杀机。

    “凭什么不能还？”那头的电话被陶军夺了过去，陶指导员不改暴躁本色，劈头盖脸就骂，“你个兔崽子擅自把国宝带去别的地方，我还没骂你呢！”

    一通连珠炮，咔一声，电话断了。

    第55章 洛神（2）

    “那也得先拿出证据来，证明这画一定跟案子有关，不然就是规定里说的，对涉案财物采取措施后，确定与案件无关的，要在三日以内予以解除，退还当事人。”陶军不容他诸多辩解，下了死命令，“现在人家紧咬这点不放，带着领事说要告你们故意侵占，拒不返还！我限你三天之内，拿出证据来，不然你就别管这案子了，画怎么处理也别管！”

    谢岚山直接摇头：“我们还有事情，你先回吧。”

    “这案子一扯上老美，肯定没那么容易，局里的压力你也该想得到。”陶龙跃叹口气，“我先回局里顶着，你看着是不跟我一起了？”

    粗粗过眼一遍馆中的洛神蜡像，保安小周竟没记错，确实是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