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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虽受赠罪奴于北齐，但您乃塑月秦王，又在塑月朝廷领大理寺少卿之职，身为执法之人，自然因遵循塑月律法。”

    沈令就回行馆的第二天见过叶骁一次，当时司刑送了一堆金银珍玩过来，充沈令的所谓身价钱，叶骁从里头捏了一角碎金子下来，剩下全退了，拿着碎金子在沈令跟前一晃，说，看着了吧，你的身价钱，嘿，我吞了，不给你～

    “当受刖刑。”沈令声音清朗无波。

    那是一瞬间的事。

    叶骁看他看了好一会儿，唇角忽然一挑，现出一道毫无笑意地冰冷笑容，伸手，捏上沈令下颌，慢慢抬起。

    第一回 泥销骨（中）

    太监涕泪横流，说不出来话，沈令看着叶骁，慢慢地道：“不过此律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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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么被叶骁带回了下榻的行馆。

    叶骁看都不看手里提着的人，只笑吟吟地看着沈令，柔声道:“我又没想杀了他。”他微微眯起那双深灰色的眸子，“沈侯，按照你们北齐律令，若毁伤亲王所属之人，该当何罪？”

    “好，刖刑就刖刑。”叶骁含笑松手，胖大太监一下跌到地上，叶骁拔出腰上佩剑，抵在他喉上，轻描淡写道，那就剁了他两只脚吧。

    空气中骤然一股腥骚之气，那太监裤裆里淅淅沥沥滴下尿来。

    偶尔，沈令也会想，叶骁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哦，哪里不妥？”

    叶骁轻轻垂眸看他。

    沈令的真实想法：你开心就好……

    接下来连着几天，他就再没见着叶骁。

    他这才知道，赶过来，沈令手筋却已断了一根。

    他忽然就笑开，眉梢风流，手上却用力，在沈令下颌掐出一道红痕，“……在惹我生气这点上，沈侯，天下无人能出你其右。”

    叶骁想了想，饶有兴趣地点点头，“你倒知道得清楚……不过说得有理，那你说该怎么办？”

    众人只见眼前黑影一动，沈令清喝一声“殿下！”，再看的时候，沈令左手扣住叶骁脉门，司刑则被叶骁单手提在空中——这一下兔起鹘落，司刑太监被他提在手中，面色紫涨，双脚不断踢蹬，周围一群人悚然变色，却谁也不敢上前。

    今日鲁王请叶骁去赴宴，快到收稍，来了个衣着华贵的妖艳青年，坐到鲁王怀里，和鲁王嬉笑了一阵儿，才咬着团扇绢边，吃吃笑语，问叶骁知不知道今天沈令受刑。

    “……”叶骁脸上的表情忽然一下就没了，他冷冷地看了沈令片刻，沈令的左手依然搭在他腕上，却敛眉垂眸，一派恭顺。

    然后，他就在沈令复杂的眼神中开开心心地跑走了。

    司刑忙不迭连滚带爬地逃了，看他跑得没影，沈令才慢慢松手。

    他松手，扶他直起身体，还体贴地给他整了整领口，再抬脸时，又是惯常一派风流，“沈侯，天也不早了，与孤一起回行馆吧。”

    叶骁有一双细长、眼角微微上挑的凤眼，垂眸看人的时候，便有一股不自觉的凉薄多情。

    叶骁往前倾身，两人面孔挨得极近，呼吸可闻。

    然后叶骁就不见了。字面意义上的不见了。这让做好死无全尸心理准备的沈令有点儿猝不及防。

    叶骁猝然一脚蹬在司刑脸上，冷喝一声，“滚！明天拿身价钱来！”

    叶骁一笑，风流惊动，一旦不笑，一股凶戾杀气就从绝好皮相下泛起来。

    他柔声问道，那沈侯，身价几何？

    “塑月律令，若毁人奴婢手足，当以奴婢三分之二身价抵偿。”

    叶骁相当委屈地看回去，他说，我看着像这么有病的人吗？还没等沈令答，他叹了口气，说，好吧，是挺像的……

    其实倒也正常，叶骁现在是塑月钦差，所有投降和谈等等事宜都归他管，见不着人才是常态，沈令也无所谓，待在行馆偏院，一句话不说，一个门口不迈，安静养伤。

    沈令毫不反抗，低眉顺目，叶骁说，你抬头。

    叶骁的手腕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广袖之下几只颜色各异的镯子滑下来，撞出一串细弱脆响。

    沈令微微直起社身体，“奴婢昔年净身之后，于掖庭标卖，值钱四千文，加绢一匹。”

    给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叶骁语气遗憾，“没带东西，你这手只能等回塑月再仔细处理了。”说完，他转头，笑容可掬地看向司刑，沈令只觉得不知怎的，浑身一悚——

    沈令极其古怪地看他，等叶骁絮叨完，伤口也包好，他想了想，“……莫非殿下想自己动手？”

    他依命抬眼，一双漆黑眸子，映出塑月亲王俊美然而阴冷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