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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正是快天亮前最黑的那一段时间，寒风料峭，沈行刚哭过，被风一刮，疼得发辣。

    ——王宫已经被冯映控制了。

    冯映温雅轻笑，挽着沈行的手，缓步朝外走去,沈行挣了一下，冯映停步，侧头含笑看他，眉目如画，春风温柔，却无端让沈行一寒，不知怎的，满胸怨愤悲恸堆起的那股烧着胸口的火一下就凉了，他不再动作，冯映一笑，安抚小孩一般牵着他的手，迈出殿门。

    “……”冯映在说什么？他的意思……沈行不禁仔细打量他，车内烛火晦暗，冯映一张面孔看上去带着一种金纸色的死气。

    冯映的声音清润动人，他慢慢地道：“……切记，把所有军权交给君上，不要做任何干涉，粮草兵饷不能加税，国主积怨太久，一动民众，国本立刻动摇——从宗室和名门豪强那里榨，动手前不动声色，一旦动作务必斩草除根。”

    冯映又笑了笑，伸手抓住他腕子。

    沈行一下就想到现在还陈尸殿内的烟姬母子，心头怨毒一下就如毒蛇一般昂起了头，他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道：“恭喜太子啊。”

    “你与令兄合力，以你的才能根基与君上的能为，足以镇压北齐。”他咳了一声，“沈公权谋机变当世一流，只是限于宫闱而已，但是现在沈公已经有从政经验，君上乃是天下无的帅才，你们兄弟相辅相成，足以和塑月抗衡。”

    “后事？！”沈行一惊，这人疯了？他现在控制王城，国主之位唾手可得，他在交代后事？他到底在说什么？

    沈行没做声，冯映疲惫地合了一下眼，继续道：“朱修媛昨夜生了个皇子，母子均安。”

    院外停了辆车，冯映招呼他上来，沈行狐疑了一下，提衣上车。

    ——动弹不了，也无法移开视线，沈行被他的阴影所笼罩，睁大一双妩媚水眸，汗珠从鬓角成串地滚了下来。

    沈行盯着他动作，直到冯映收回手，沈行心内疑惑压过了怨毒，眼神里那股疯劲儿微微去了些。

    冯映看他，唇角一勾，一双眼睛鬼火一般地亮，在黎明晦暗中鬼气森然。

    冯映也不恼，他继续缓步向外，侍卫不客气地推了沈行一把，他踉跄一下，跟在冯映身后。

    他终于清醒了一些，抬眼一望，只见深秋寒气之中，无数玄衣甲士默立院外，鸦雀无声，宛若一尊尊石头的塑像。

    他柔声对沈行道，对，沈公，我在交待后事。

    冯映轻声道：“我啊，这一年来一直在犹豫一件事，今日沈公倒是帮我做了一个决断，倒也不差。”

    他知道冯映要做什么了，沈行觉得自己是一只被猫盯住的老鼠。

    沈行想冯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不过他随即一转念，觉得烟儿和赵王都死了，他还怕什么呢？索性什么都丢开，嘿笑一声，甩开他的手。

    察觉出话里那股诡异的不祥，沈行咬了一下拇指，血又往外涌，冯映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咬，从怀里取了药粉洒在被他啃得破破烂烂的指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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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行悚然一惊，脑内有了个想法，却自己都不敢信，本能地往后撤了撤身。

    这句话完全出乎意料，沈行一愣，冯映继续道：“朱修媛家世单薄，温善纯良，又与人为善，平日也从未和沈公有过纠葛，沈公不妨把小皇子当做今夜往生的赵王看待。”

    冯映带着点儿无奈又带着点儿怜悯和同情的看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以后朱修媛母子，还要靠沈公照拂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雪白面孔上浮现了一个近似于解脱的微笑。

    冯映的手冰一样冷，像是死人的手。沈行无端抖了一下，冯映微微倾身，从上往下凝视着他。

    冯映靠在车壁上咳嗽两声，沈行眼尖，看到巾帕上鲜红血迹，冯映对他一笑，车轮辚辚而动声中，他淡淡地道：“我病入膏肓，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