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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从叶骁手背与面孔的缝隙间淌下来，“我那么爱他，我爱他爱到没有原则，是非不分，是的，我现在不原谅他，但是我总有一天会原谅他，会只想着与他厮守余生，我一定会的——那我有什么脸去见灿灿和五娘？他们为了我死了啊！我连灿灿的孩子都保不住……”

    沈令是在三月初三上巳节那天见到叶骁的。

    沈令说不好那是什么，只能说是一个怪异的混杂了同情和冷笑的表情。

    蓬莱君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起身离开。他离开前只对沈令说了一句话：“你失去叶骁了。”

    这是沈令最后一次见到蓬莱君。

    闭了一下眼睛，从回忆中跳出，蓬莱君重新看回面前清瘦如纸的男人，他慢慢摇摇头，“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

    他摇摇头，轻声说，沈令，你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确确实实地，到现在为止，都深爱着沈令——他可以恨沈令，但是他没法做到不爱他。

    他只在心内衡量了一瞬，便抚摸着叶骁的头低语道：“只要是你的决定，我什么都好。阿骁，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他的孩子与他一样，明知错付，无力自拔。

    元月初十，蓬莱君薨逝于成安京。

    蓬莱君听了这句，转头看他，白发的男人那张漠然面孔上现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情绪。

    蓬莱君顿了一下，“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那是他今生所见，最为绝望的叶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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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骁说，阿父，我没法不爱他，可我不想爱他了。我应该杀了他，可我做不到……但是爱他这件事，太痛苦了，我没法原谅我自己，阿父，救救我吧……

    他早就知道。五娘死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失去叶骁了。

    被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哽咽着说：“阿父，救救我……”

    叶骁愿意为了他死，无论他对叶骁做了什么，叶骁都会原谅他，但叶骁不会原谅他伤害他的亲人——五娘、灿灿、窈娘、繁繁、翩然，这些人的死，他莫辞其咎。

    是啊，沈令的错，可承担的人却是叶骁。

    叶骁拉下他的手，侧头看他，与他一模一样的朱红色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他，他嚅嚅地道：“……我不知道……”

    沈令一下慌了，刚要再问，蓬莱君微微摇了摇头，沈令猛的顿住，他低声道：“……我的错。”

    他抽噎一声，茫然地摇头，血色的眼睛中现出了孩子一般天真的稚气，他眨了眨眼，俊美面孔上大颗泪水滚落，“……阿父，我该怎么办？”

    蓬莱君沉默着凝视沈令，心内忽然有了一丝微弱的怜悯。

    蓬莱君瞬间洞察了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绝望和他打算做什么。

    他的孩子哭着对他说，他不想再爱沈令了，可只要叶骁活着，他就没法不去爱沈令。

    然后他笑起来，大颗的泪水从血色的眼睛中滚落而下，“阿父，我不想爱他了。”

    他爱的人不爱他，但是他至少还有叶骁，可沈令，什么都没有了。

    当时蓬莱君丧事完毕、冯映下葬、兵变诸人俱都定案，朱修媛之子登基为北齐国主，一切尘埃落定。

    沈令安静地看他，闭上眼，无声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手无力垂落，蓬莱君捂住了他的眼睛，感觉到他纤长睫毛划过掌心，温热泪水从他指尖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