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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下乡工作这么累。”

    “刚刚这句？”纪一舟想了想，眯起眼睛笑得狡黠，“当然是客套，你今天一点忙也没帮上，学长我可累死了。”

    “你呀，小王子一样的，还是在家好。”纪一舟喝着张画匠倒在一次性塑料杯里的茶水，咂摸两口，眼睛亮了，“是蒲公英！好久没喝了，我蛮喜欢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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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一舟说谢谢，接过来看，是进口的糖果。不消说，定是他妈妈买的。

    “我只听《诗经》里说起，还没有亲眼见过。”

    赵星桥静静看着他，说：“不，我觉得能来这里很好。”

    纪一舟抽烟的模样很熟练，面容、手腕、指尖都呈现放松的姿态，烟雾从指间缓缓升起，缭绕在他面前，为那张寻常的面容平添了雍容的潇洒。

    赵星桥苦笑，还想再说，画匠提着一条鱼、端一碗豆腐回来了，调侃小赵可别再对鱼过敏。

    夜间清冷的风吹来，纪一舟稍稍打个寒噤，在掌心哈一口气：“乡下晚上真冷。”

    这顿饭吃到夜幕降临，纪一舟要画匠别送，同赵星桥散步回旅店。

    赵星桥轻轻叫他，递过来一块巧克力。

    “是冬天了。”赵星桥答。

    旅店门口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附近还有一两只小虫，撞得灯泡咚咚作响。纪一舟说：“之前夏天过来，到处都是螽斯，叫得很热闹。”

    张画匠将信将疑，吩咐孙媳妇去地里摘青菜，给两人倒好茶，抓一碗黄豆说去切豆腐，马上就回来。纪一舟笑说不急，等老头火急火燎迈出院门，才长吁一口气，瘫在椅背上，伸长了两条腿，闭目养神。

    赵星桥说是，他们都不再说话，缓步而行。肩膀不小心碰在一起，赵星桥忙说对不起。

    “所以一开始我就说你别来嘛。”

    赵星桥拧起眉头，似乎感到不解，又带着几分惭愧，怅然道：“学长是真心的，还是客套呢？”

    “是那首吧？‘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哈哈后面不记得了，工作几年，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

    “早立冬啦，马上就是小雪。”纪一舟说。

    纪一舟不再谦让，撸起袖子帮忙，又是一番客套，他给画匠打下手，炖了一锅鱼汤。画匠一个劲儿说这顿饭招待得不好，纪一舟答城里可吃不到这么鲜的鱼和蔬菜，一口气喝了两大碗。

    赵星桥当然没喝过蒲公英泡的茶。张画匠要在地里干活，要画石头画、画墙上的宣传画，一双手黝黑粗壮，指甲缝都是黄色的。赵星桥没有碰那杯水，说：“我做不到你这样。”

    纪一舟笑，招呼画匠的两个重孙过来。是两个瘦小的男孩儿，原本怯生生的站在屋里偷看他们。小孩的脸和衣服都脏兮兮的，和这乱糟糟的房子很相称。纪一舟把巧克力掰成两块分给他们，顺手拿纸巾帮小的那个揩鼻涕。

    纪一舟笑了，伸手轻轻摸他的头：“做不到就做不到咯。”

    约莫一公里路。只有一座路灯，月色映在路面上，一片苍白。四野阒静、漆黑，经过农家时，偶尔引起几声狗吠。

    吃饭时画匠倒酒，纪一舟推说明天还要工作，等到工作结束，必定好好喝一顿。画匠递烟，纪一舟说小赵不抽，便宜他多拿两根。他点了烟，抽得不多，一面同画匠聊天，聊石头画，也聊年成、画匠外出打工的孩子、重孙子何时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