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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敏官，”衙役朝他吐了口烟叶，拖长了声音念道，“天地会叛匪，示众三日之后便即解送进京——杀头！”

    衙役脸色转阴，拖长了声音道：“你明知洋大人有治外法权，就算长毛匪藏在里头，咱们都不能进去搜。哼，你拿洋人当挡箭牌，其心可诛啊。”

    林玉婵轻轻出口气，抹掉一把汗。

    百姓们“哗”的一下，低声跟读：“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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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敏官怔了一怔，道：“让我放在南关增沙街的礼拜堂了，不知道如今在哪。”

    虽说是鸣冤，但他也不像旁边几人那么丧气，也没有弓腰磕头，只是据理力争，给自己辩护。

    衙役更笑成一团：“叛党就不能有女的了？你跟女叛党来往就无罪了？——你说她不是叛党，那她人在何处，你倒是找来对质啊。”

    林玉婵难以置信，耳边轻轻地“嗡”了一声，脑海里闪过一排画面：乱石坑里的灰土，教堂前的施粥牧师，“匪首金兰鹤”的那颗血淋淋人头……

    苏敏官气馁了些，朗声道：“我不是给叛党收尸，我是偶然路过，看到那里有个病死的细路女，古人云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也许久没做善事了，就鬼迷心窍，想把她弄到义冢去。没想到细路女半途活了，吓死个人……”

    他一边说，一边无意间往鸣冤鼓一瞟，忽然一怔。

    助人为乐给她收尸的这位小兄弟，看着眉清目秀人畜无害，也是“叛匪”？

    鼓后面露出一片小小衣角。小姑娘身量细，不特意往那个方向看不会发现。

    林玉婵正愣愣地看着他诉冤，突然两人目光对上，她立时一身冷汗，耳朵尖发热。

    他只是奇怪。鸣冤鼓后头怎么还藏人呢？

    苏敏官用力从铁链的缝隙里伸出手，朝那衙役挥来挥去，义正辞严地说：“我不知道这些兄弟犯了什么事，但小人我真是冤枉，我不过是帮人收了个尸，就让你们糊里糊涂地捉了来，吃了三天的馊饭。上京鸣冤那是肯定的，皇上那么英明，必定能看出我苏某乃无辜牵连的良民，定然会为我鸣冤昭雪——干脆我现在就鸣冤，诶，有没有好心人帮我敲一下那个鼓……”

    这堂堂大清国，“含匪率”也太高了！

    其他犯人们终日缺水少食，体力都是能省则省，就连“冤枉”喊得也颇为敷衍。只有苏敏官这么一个话多的，衙役们在街上呆久了也无聊，当即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苏敏官也反应得快，事不关己地收回目光，看向人群里一个貌似德高望重的老头，口中继续滔滔不绝：“……这位老先生给评评理，放了我大家皆大欢喜，知府老爷也省得麻烦，是不是……”

    倒是没认出她。林玉婵“死而复生”，虽说依旧满脸病容，至少跟当时的死人样大相径庭。

    他叫苏敏官。

    众人群情激愤，都觉得这个苏敏官的狡辩漏洞太多，简直侮辱自己的智力。

    这要是被人发现她就完蛋了。慌忙把食指竖在嘴边，朝他轻轻摆手。

    围观人众纷纷道：“这人满口胡言，眼见是叛党无疑了，老爷们不必跟他枉费口舌。”

    “烂仔，你继续编！五仙门外乱葬岗里埋的都是砍头的叛党，你要真是良民，没事往那里去做甚？大家说说看，这个苏敏官给叛党收尸，即为叛党同伙，没错吧？”

    围观众人哄笑：“长班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