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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阿姊,”张清绮忽然轻轻一拍脑门,“今日我在西市上瞧见个女郎,生得与你特别像!”

    她说话一向夸大其词,阮月微不以为意地端起莲瓣纹龙泉窑小茶杯,啜了口香茶:“世上这么多人,有人同我有几分相似也不足为怪。”

    嘴角的笑容却淡了。

    张清绮却没注意到,自顾自眉飞色舞道:“阿姊你别不信,那女子与你少说有七分相似。”

    她回想道,“不过眼角比你长一些,鼻梁比你直一些,嘴巴比你小一些。”

    她站起身,用手在腰间比划:“那腰肢看起来比你还细……”

    她眼珠子转了转,红着脸道:“也或许是曲线玲珑的缘故吧,总之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腴的地方丰腴,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我做梦都想长成那样。”

    阮月微脸色越来越尴尬,张清绮丝毫没察觉,随手拈起个柿饼,伸出舌尖舔了口柿霜,露出个比柿霜还甜的微笑。

    “长安城里竟有这样的女郎,倒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张清绮摇摇头:“我听她官话说得不太好,大约是外乡人吧,看举止不像是大家闺秀。”

    皱了皱眉:“不过我后来见她上了一辆马车,还有两个健仆跟着,又不像是小门小户的。”

    阮月微自小在宫中长大,不似张清绮般不谙世事,一听她的描述,便隐约猜到那女子多半是高门的姬妾或外宅妇。

    听说有人长得像她,阮月微已是不悦,听张清绮那意思,这女子还比她略胜一筹,就是加倍的不悦。

    猜到那女子身份卑贱,阮月微一阵恶心。

    和这等以色侍人的女子相提并论,对她这种大家闺秀来说无疑是一种亵渎玷污。

    但是她又不能和张清绮直说,只是微微冷了脸色不发一言。

    张清绮不擅察言观色,但与阮月微相交多年,见她半晌不说话,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岔开话题道:“对了阿姊,你打开匣子看看,这是常家脂粉铺子新春的香粉面脂,还没摆在店里呢,全京城只有这么一盒,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阮月微却不去揭盖子,纤纤素手按在匣子上,语重心长对张清绮道:“曹大家有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涂脂抹粉,以姿色冶容为务,便是落了下乘……”

    张清绮不服气地噘起嘴,明明他们这些素日玩在一起的小娘子中,就属阮姊姊最在意容貌,宁愿饿肚子也要保持不盈一握的细腰,她也是知道她爱美,这才巴巴地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面脂香粉送来给她。

    一片真心反倒换来这么一篇冠冕堂皇的教训,任谁都会不开心。

    阮月微也觉自己过了些,执起好友的手道:“你别与我置气,我同你比自家姊妹还亲近,因此才这么直来直往地说话。”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眼圈渐渐红起来:“也不知今后还能不能时常如今日这般促膝长谈……”

    张清绮听她说得诚挚,顿时把方才的不快抛在脑后:“我就说阿姊怎么变了,原来是当了太子妃娘娘,等不及要以身作则、立言垂范了……”

    阮月微双颊一红,咬着唇嗔道:“你这利嘴的丫头!回头我告诉令堂去,保准罚你抄上一百遍《女诫》……”

    “好阿姊饶了我吧,”张清绮告饶,“曹大家有你一个传人就够了……”

    两人笑闹起来,张清绮便把脂粉铺子前偶遇的女子抛在了脑后。

    阮月微心头却笼上隐隐约约的不安,仿佛一层淡淡的云翳。

    ……

    随随不知道自己这替身已在正主那里挂了个号。

    山池院的日子就如园中的池水般波澜不兴。

    高嬷嬷撞了几次南墙,总算把《女诫》压回了箱底,改教随随《千字文》。

    除了学认字之外,高嬷嬷又费了老鼻子劲纠正她的仪态和口音。

    但这些东西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大家闺秀还未晓事便有傅母教导规矩礼仪,举手投足间的优雅端庄、仪态万方,哪是几天能学得像的。

    硬拗出的“莲步轻移”、“笑不露齿”,只是东施效颦,说不出的矫揉造作,连高嬷嬷看着都觉伤眼,哪里敢给齐王殿下瞧,倒不如她原来的样子,虽然步伐大些,举手投足不拘小节,动作有些男子气,看着反而顺眼多了。

    至于纠正口音就更难了,高嬷嬷在太后宫中时也□□天南海北的宫人,就没见过比鹿随随更笨的,一个音纠半天,过一夜又故态复萌。

    几次一来,高嬷嬷便有些心灰意冷,自暴自弃道:“娘子在殿下跟前还是少开口吧。”

    高嬷嬷劳心劳力,把自己折腾去了半条老命,鹿随随这边还是进展缓慢。

    有一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筹莫展,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顿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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