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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要怎么跟士阁说?”谭夫人的眉间染上了忧色。若听从章太后的,把章士阁调离徽州乃至江南,杨景澄的威势定然暴涨。许多年来,与章家嫡系对上的人,无论宗室还是旁人,且没有让章家主动退让的;然而,若不听章太后的,后果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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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首辅没有回答。他端起炕桌上的茶呷了一口,再次陷入了沉思。章士阁在徽州的所作所为,的确并非他授意。但此时此刻,不妨碍让章士阁继续试探试探太后的底线。横竖章士阁那棒槌对上杨景澄,唯有吃亏的命。只要伤不到杨景澄,太后便不会翻脸。

    “啊?”

    无论默念多少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依旧觉得,上天对自己真的过于残酷了。

    “啊?”谭夫人又一次惊呼出声,他们不是该两边下注的么?

    屋里南沿的炕桌上,谭夫人在明亮的烛光下一页一页的翻着账本,核对着年节时的开销。都说年初一不要做活,否则一年到头皆要劳碌。可似谭夫人这般的当家主母,正是铁板钉钉的劳碌命。与其压着事儿等年节后的手忙脚乱,不如不理那虚无缥缈的口彩,从从容容的做事。

    华阳郡公喜静,平日里应酬无数,好容易寻了个空档躲躲清闲,不知为何竟在烟花的华彩中,躲出了十分孤寂之感。

    “旁人家的孩子……”谭夫人顿了顿,“似乎不是说给我们听的。”

    “与士阁无关。”章首辅说出了谭夫人最不想听的答案,谭夫人忍不住问道,“何以见得?”

    “长乐才是我们的人。”章首辅眸光冷厉了几分,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决计不能让杨景澄踩着长乐上位。

    章首辅眼皮都不抬的道:“糊弄圣上的。”

    “他不是长乐,他性子更像华阳。”章首辅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更会装腔作势的华阳。

    “不必。”章首辅放下茶盏,淡淡的道,“我们不能寒了长乐的心。”

    “有些摸不准脉了。”章首辅亦含笑答。

    华阳郡公睁开了眼,眸色中尽是复杂。为何偏偏是他?为何永和帝与章太后齐齐选中了他?原来自己竟是天煞孤星到连个兄弟都不配有的地步么?

    但凡换个人,他真要不惜代价的动杀心了。奈何是杨景澄,且不论他是否下的了手,他的人又真能在丁年贵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么?杨景澄的谨慎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竟真的能做到与丁年贵形影不离,哪怕他身边美人如云,照例能巍然不动,绝不给旁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那个陪自己喝酒的人。

    “想明白了?”谭夫人含笑问。

    原本热闹喧嚣的烟花透过窗纸,只剩下了隐约的痕迹。童子的喧闹,也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在外,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却越发衬托的屋内安静到了冷清的地步。

    他结交了许多朝臣、收拢了无数心腹;他有贤良淑德的夫人,有娇俏可人的姬妾,更有聪明懂事的一双佳儿。可这些都无法抚慰他心中的孤寂。只因夺储路上荆棘丛丛,前后左右皆有算计。

    同样无眠的还有章首辅。他背着手,在屋子里慢慢的走着,一圈又一圈。他的姿态很从容,神色亦很轻松。他今夜叫孙男娣女们哄的高兴,不小心多吃了几块糕点。老人家比不得年轻人,吃多了就得散一散,不然容易积食。

    眼前人影一晃,谭夫人抬起头,见丈夫坐到了她的对面。

    “正月里正是走礼的时候。”谭夫人试探着问,“那,我们要不要同瑞安公府多来往来往?”

    是个人物!华阳郡公纵横朝堂多年,竟也看走了眼。难道他们兄弟二人,注定有一战么?

    “暂时不说。”

    章首辅瞥了老妻一眼:“瑞安公世子压根没把士阁放在眼里,非士阁截他粮草,又向他求援,他压根懒得搭理。宗室,自有傲骨。他看着和气,却不是秉性如此,而是多半时候,他傲的懒同人计较罢了。前年雪灾,锦衣卫千户二所郭兴业当众挑衅,他提刀便砍。迁二所千户时,余昌火不服,他抬脚把人踹了个残疾。”

    一枚烟火倏地在天空中炸开,为夜色增添了一抹光彩。多数人家的烟花爆竹在年三十晚上燃放,但也有少数有钱人家愿在年初一继续图个乐子。物以稀为贵,今夜稀疏的烟花映在夜空里,比昨日的耀目百倍。

    谭夫人轻叹道:“那娘娘还是恼了。”她说的恼了,并非指今日下午痛骂的那些,而是他们最担心的,章太后对章家不满了。如今要辨别的,便是她是仅仅只针对章士阁,还是整个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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