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舍不得”(7/10)

    两个副厅都觉一把手太过危言耸听,突然被人睡梦中拉起来,个个脸se浮肿:“上面还没消息呢?我们是不是太急了点!”

    谢宁睁着一双眼,毫无情绪,冷锐锋芒毫不掩饰:“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非要等到上面下命令!到时候晚了!1防范工作没做到,真等到疫病爆发,最终是谁的责任?”

    细看之下,谢宁眼中满布着千丝万缕的红血丝。

    尽管衣着笔挺,细究之下,搭在台面上的手握拳头,几乎咯咯直响、手背血管青筋毕现。

    “你们有谁,敢担下这个责任?到时候真控制不住,在座的各位,一个都跑不了!”

    卫琬半夜给他打电话,匆忙急迫中思路仍旧清晰,却并不是求救电话,而是告知他台州暴雨异常,请他做好准备。再要细问,电话线路切断,然后——再也打不通。

    谢宁下了si命令,省卫生系统要全部动员起来,临时组成两大组,一大组奔赴台州抢险救援,一大组负责防疫。总共24支小分队,即刻从州城出发赶往台州。

    “至于咱们省厅,由温副厅、李副厅留下来监管负责后续跟进工作。”

    然而重点事项,总t来讲,却是由温国华来主持。

    温国华愕然,他被冷挂已久,几乎丧失了前进的信心。重担突然交到自己的头上,眼角和鼻腔一阵地发酸:“谢厅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保证好后续的跟进。”

    李副厅非常不是滋味,僵y着笑脸劝:“那边大雨还在下,谢厅这时候去是不是太危险?不如等省里的通知?”

    谢宁扫他一眼,起身,调动关系中,第一批救援小组坐着直升机去台州。

    台州的雨势小了些,但还在源源不绝地下。

    所望之处,黑水遍地。

    谢宁不断给卫琬打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系,不断地就是这句话,一次次地把他往黑水里拽,拽得手脚痉挛浑身冰冷,一想到琬琬有可能就飘在下面的某处角落,心脏几预停摆。

    剧烈的自责席卷冲击着他的x口、脑袋,为什么要允了她的年假?!如果她不休这个假,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现在不是正跟他齐手并进地坐在办公里处理问题?为什么他就不能再强y点,勒令她立刻从台州回来?

    台州县医院的灰白se平层楼顶上,已经展开一只只的白se帐篷。

    谢宁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徐怀。

    就像一把戒刀,往他x口上狠t0ng了一下。

    徐怀转过身来,笑了一下,仿佛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很快隐去,换成正经沉痛的表情。

    “谢厅,你也来了。”

    两人握手,一触既开。

    院长过来汇报工作,谢宁麻木地听,听了两分钟打断,在帐篷里找到互相依靠的母子。

    卫母一见他,终于哭了出来。阿江忍不住,一咧嘴,哇哇地大哭起来。

    此时的卫琬,刚从昏迷中转醒。

    还来不及ga0清自己在哪里,视线里一个小孩扒着水盆飘过去,被她一把拽了回来。

    又一只白毛狗吭哧吭哧地过去,又被她拽了过来。

    ——————

    卫琬不知道自己是属倒霉呢,还是属走运。前者是因为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个病人从二楼拖上来,她就是低头捡个手机,一个浪头就把她从大厅的左边冲到右边,然后直接送出窗外。

    说走运呢,是因为了呛了几口脏水实在是抗不过风浪渐渐脱力,以为再醒不过来,结果还是被密密麻麻的雨点给砸醒,自己躺在一块冷飕飕的铁板上。

    小孩连盆上了卡车后面,狗也过来,呼哧呼哧地伸着大舌头往她身上t1an。

    他们还没坐一会儿,水已经盖过了pgu,只能爬上车头。

    这一看,便是震惊的一幕。

    昨天还车水马龙的街道,今天已是水漫金山的大海。

    汪洋大海中不时地露出一块块的颜se,都是各se的汽车顶。

    甚至有一辆灰se的马自达,从她们跟前游泳似的飘过去。

    很快卡车也不安全了,隐隐地有被冲动的迹象。

    卫琬扒着车头复又跳下来,从卡车后槽里抓出一把粗呢的绳子,往自己身上扎。

    原来人在绝境中的潜力,能够发挥得这样大。

    好不容易上了另外一个车头,歇两口气,再往更近的商铺二楼上爬。

    后面牵着小崽子和狗崽子,终于上了商铺上面的平台。

    小崽子是个跟阿江差不多的男孩子,竟然还穿着校服,他们一起拿着绳子打圈圈,跟农场里套牛头的牛仔似的,见到有人影,就把绳子丢出去套。

    卫琬的手磨得鲜血淋漓,可自己根本不觉得痛,她觉得自己还有用不完力气和jg神,去关注水面上的动向。

    现在最担心的是妈和弟弟,在被浪头打出去的瞬间,脑海里汹涌闪现的,却是谢宁。

    谢宁急躁的声音,发抖的声线,他该多急?

    联系不上她,他会不会想成最糟糕的情况?

    如果换作她,换她知道谢宁失去了踪迹,她会——痛得要si吧。

    到了这会儿,两人之间的小摩擦小纠纷小误会,都成了不足一提。

    为什么最后一句话她要说我ai你?说的像是临终遗言。

    平台上又多了三四个人,其中两位是男x,一个连着树根飘过来的,一个同样是趴在车顶上等待救援。两位男士过来帮忙,小心翼翼地从卫琬手上解绳结,她的手指已经僵得没法展开,一拉开,全是紫红se深凹进去的g0u壑。

    “我们来吧,丫头你去休息下。”

    卫琬带着妇nv和小孩,往平台上矗立的水房靠去,站都站不住,都往地上坐,躲在方寸的屋檐下。她抱着膝盖,渐渐的头昏,心里使劲地装着十个百个一千个谢宁,她告诫自己,为了谢宁,她也该保持清醒。

    忽的天上嗡嗡直响,那是不同雨声的声响,直接带动了漩涡气流。

    上头传来喇叭声,是救援队安抚人心的声音。

    直升机从头顶上飞过去,卫琬眯着眼睛,看到上面的红十字标志,眼角sh了sh。

    救援队自然先要侧重救助那些还在险情中的百姓,而她们已经在平台上了,相较来说,暂时是安全的。

    原本以为直升机会去得更远,结果盘旋着复又回来,长梯挂了下来,穿着白se护服的人员,跟天使一样从上爬下来。

    绳梯在风雨中摇摆,几个人凝望着上面,跟着心梗忧心,同时满x口的都是热溢的感动。

    物资包跟着丢下来。

    一道人影在细密的雨幕中愈来愈近,高大的身躯,纯白的身影。

    愈来愈近地贴近视野,这人蹲下来,温柔地拍拍她的脸,声音遥远而空明地穿透雨声。

    “小琬,琬琬,睁开眼睛看看我。”

    卫琬把头一仰,惊醒似的掀开眼帘,谢宁狭长的脸颊出现在风雨飘摇中。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从她脸上滚滚而落。

    脱力似的朝前微微一靠,就被人拿一双结实有力的双臂给紧紧地抱住了。

    ——————

    谢宁搂着扑进怀里的卫琬,两侧的颔骨不住地涌动,喉结矜持又压抑地,间隔好久才滚动一下。

    卫琬正虚弱,皮上的温度流淌到尽头,心里却暖起来,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暖。

    她连手指都动不了,嘴唇g涸,忍不住把雨水往口里噎。

    谢宁扶起她的后脑勺,道,乖,不要喝雨水,y霾很重,不g净。

    乖,把嘴张开,吞,慢慢吞。

    清凉甘泉往嘴里来,滋润着口腔往喉咙下去。

    卫琬越喝越急,谢宁制止了,给喝半瓶纯净水,摊开冲锋衣手把手地给她套上。她在宽大的红se冲锋衣里变成一个小孩子。

    谢宁克制着吻她的冲动,卫琬也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着他。雨水从兜帽上啪嗒啪嗒地落下、砸下,顺着他的鼻梁骨、突出的喉结,颗颗圆满地滚滚而下。

    突然冲出一gu强大、强烈到掀江蹈海的冲动,她能从他两颗漆黑的眼珠里看到自己红se的倒影,她想扑上去用力地抱住他,想吻他。

    “老谢,对不起,让你着急了。”

    谢宁捧住她的脸,盈盈地闪出一线温柔无尽的微笑。

    他深x1一口气:“宝贝,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该说的是我,是我”

    旁人s来好奇的目光,谢宁没法多说,掀上冲锋衣的帽子给她戴好,拉链直到脖子上。

    医疗小组就地颁发物资,架设露天帐篷,人群先往里面暂住。

    需要紧急就医的,原来也就卫琬一个人,问她能不能自己爬上去,卫琬在谢宁怀里坐了片刻,咬牙点头。

    最后还是没让她爬,谢宁指挥着让人吊下绳索,套在卫琬身上,就那么跟吊水桶似的把人提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挺到一处c场上,谢宁抱她下来,直送到一排秩序整齐的医疗车上,简单的紧急救护仪器都有。主要还是脱水、脱力,手上的伤口最严重,需要立即清理、消炎包扎,身上的sh衣服换下来,再包上一层厚毛毯。

    谢宁亲自给她扎针打点滴,输送葡萄糖。

    默默地陪了她片刻,手指触碰着卫琬回暖的脸颊:“小琬,我得走了。”

    卫琬包成粽子的手指动弹一下,心里酸得要命,还是把x膛一挺:“嗯,我知道,你先去忙吧。他们,更需要你。”

    谢宁压抑着,还是没能吻她。

    躯t上的极度疲惫让她昏昏yu睡,可是一想着谢宁在外面c劳,作为省卫生厅一员,作为他的秘书,却躺在车里什么都做不了,焦躁地躺下也不安心。勒令自己不要再想,先把jg神养回来迷糊地终于睡了过去。

    脸上有轻微的冰凉的碰触。

    卫琬一把握住:“老谢!”

    耳边是一段低迷的笑:“琬琬,是我。”

    徐怀套着透明的雨衣,刚脱下置于车尾处,车上的护士被叫了出去。

    车上就他们两人。

    卫琬爬了起来,感觉好了很多:“几点了?”

    一望外面,天se尽黑,雨还在下,但小了很多。

    徐怀摘下眼镜,拿纸巾慢慢地擦:“你睡了五个小时,感觉怎么样?”

    卫琬点点头,透过小圆窗户往外看,徐怀知道她想听什么,把市政和省政府的各项应援救急措施一一道来,目前处于什么情况也都说了。

    “谢谢。”

    “谢我什么?是我应该谢你,及时地把险情通知给我,让我们有时间去布置。”

    处理险情,早几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半个小时,那都是天壤之别。不光是救援层面,还有他作为省会城市副市长对上的反应。

    然后他们就没话了。

    卫琬靠在侧壁上,心里竟然已经毫无波澜了。对徐怀,对他们的过去。人都有选择,各有立场,他要选择他的道路、理想和目标,势必就在牺牲某些东西。道德的指摘,对于某些人根本没用。这是他的选择,如今跟她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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