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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筠跪在?冰凉的石板上，膝下沁着冻实的白雪。

    空荡荡的大殿内，高僧刚唱完往生咒，穿着袈裟的僧侣们鱼贯朝外走?。

    再也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说一说母亲幼时的趣事；再也没有人会劝他少皱眉头不要板着脸，要多笑一笑才招女?孩子?喜欢了?；再也没有人，留着一堆精美的点心，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哄他多尝几口了?……

    此刻他感受不到?一丝寒凉, 他的心比这风雪还?冷。

    他僵硬地侧过头去，看见哭肿了?眼睛、一脸担忧的妻子?。

    陆筠垂着眼，脸上亦没什么表情，只恭谨地道：“是?。”

    回握住她的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交缠的十?指。

    太后走?得很急，虽然明知?她可能撑不多少时日，可他心知?，若非出了?上次的事，兴许她还?能再多撑一撑……那个世上最宠溺他、爱护他的长辈去了?。

    哭声震天, 满地哀嚎。

    明筝扯了?扯他的袖子?, 拽着他一块儿?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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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内殿传来一声高昂的哭啼, 像一道惊雷, 蓦地劈在?上空。

    一行泪从他眼角滑脱, 他忙抬袖抹掉。可更多的泪开始肆意流落，怎么也止不住。

    初一到?初五，每日外命妇进宫哭丧，天冷地凉，赵嬷嬷忧心不已，给明筝穿了?最厚实的夹棉裙子?，还?要她绑上老太太常用的皮毛护膝。明筝不愿意。

    她泪水一直没有干涸，视线模糊着, 连他的脸也看不清楚。

    他闭上眼，任凛冽的北风刮疼他的脸颊。

    她怕这样就不够心诚。

    这个除夕注定无法喜庆。陆家上下弥漫着哀色。

    幸得外祖母走?的时候，她也在?。

    这对外祖母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宫中治丧，陆筠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明筝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也没机会宽慰他几句。

    皇帝有些?伤感，露出一抹苦笑来，“朕小时候随皇姐来折梅花，路太滑，皇姐摔了?一跤，朕去拉扯她，也跟着滑倒了?，手?背刮到?梅枝，你瞧，这疤还?在?呢……”他伸出手?去，垂眼却看到?陆筠的手?掌。他知?道陆筠掌心有道疤，比他的这道深得多。

    外祖母走?了?……

    可此刻到?处都是?人, 什么都做不了?。

    一只温软的手?，覆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

    幸得身边还?有她……

    皇后娘娘伤心得晕了?过去, 宫嫔们乱成一团, 又要哭丧, 又要照看皇后。

    皇帝急冲了?进去, 屋外立着的人像被风卷着的浪潮，齐齐跪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踱着步子?，内侍宫人远远缀在?十?步开外。冰雪未消，走?在?道上寒风直朝袖筒里灌。

    “修竹，”皇帝打断他，挥手?命落辇，屏退左右，“你陪朕走?走?。”

    陆筠定定站在?那儿?，不曾想这一瞬来得这样快。

    陆筠点头说“是?”，旁的再多一个字都没有。

    皇帝走?在?前，指着远处一片梅园道：“宫里的腊梅都开了?，往年母后有兴致，还?常来园子?里走?走?。这两年不良于?行，才不出宫了?。”

    陆筠抿唇，上前见礼，“微臣……”

    **

    皇帝隔门听着外头喧嚷的哭声, 他沉默地抿紧薄唇, 靠在?门上攥紧了?拳头。

    皇帝行辇停在?殿正中，陆筠垂头跨出门槛，听见皇帝低沉的语声，“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