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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飞舟听到沈康哼起江南水乡的歌谣,知道师父此刻心情大好。上一世,沈康死前心心念念的,还是那回不去的故乡。听着绵软的歌谣,顾飞舟陷入梦乡。

    但他依然没什么把握能套师父的话。

    “幻术是神仙用的法术吗?”

    可是……

    现在看来,三个怎么够用呢?

    随后不久,沈康作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为平息士族愤怒,将顾飞舟的几个得力下属或斩首、或流放,让他元气大伤。

    沈康柔声细语的询问让顾飞舟倍感陌生,师父在他心里,是权威且严肃的。

    难道……

    沈康长长地喘息,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右相,傲视群雄、棋无对手啊。”

    那个念头的具象化让顾飞舟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由发抖,连嘴唇都微微翕动。

    顾飞舟拜入沈康师门的时候,已经十二岁,算不上小孩子了。所以沈康从来没有这样,和颜悦色且温柔地跟他说过话。看来这辈子,他可以摸索一下,师父到底喜欢几岁以下的凡人幼崽。

    在梦里,顾飞舟来到了白天的水榭,湖风微凉、碧波荡漾。

    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沈康听后只是笑,笑到最后,口水直流,缩在躺椅里一动不动。

    三十个都不够用。

    孩子的身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给了顾飞舟极大的便利。

    沈康轻笑了一声,轻轻拍顾飞舟的背,“有灵根的人就可以用幻术,不一定是神仙。”

    “怎么了?还是很冷吗?”

    顾飞舟活了五六十年,这把年纪被人抱着拍背,有些羞赧,但戏要演下去。

    一样的话,从成年人的嘴里说出来,跟小孩子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沈康用法力变出一块热毛巾,把顾飞舟的脸跟手擦了好几遍,确定擦干净了,便用披风把顾飞舟裹起来,然后抱在怀里,温柔道:“别怕,那是幻术,都是假的。”

    “不怕不怕。”沈康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一些,心里乐开了花,甚至懊悔,为何年少轻狂的时候,要立下只收三个徒弟的誓言,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理由。

    顾飞舟双手握拳,气愤无比,“这个国家已经腐败溃烂!我会用我的双手改变它!我会证明给师父看!我没有错!”

    沈康拿出葫芦,“你去葫芦里睡吧,里面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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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小手抓住沈康衣领,顾飞舟想知道师父对幼崽的底线在哪里,软糯道:“我怕。白色的光会把我吃掉。”

    “你是大官?”顾飞舟人畜无害地眨眨眼睛,还犯规地鼓起脸颊,“那你为什么要来把我们带走呀?”

    沈康哼笑一声,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屑,“我不是神仙,我是朝廷的官员。”

    他敬畏了一辈子的人,就这么死在他面前。

    “那你是神仙吗?”

    顾飞舟来不及吃惊就又陷入沉思,顾敏槐的水平,他是知道的。

    顾飞舟以为师徒失心,便更换了沈康的用药,加重了他的病情。

    上辈子没成功过的事,谁又能打包票呢?

    顾飞舟任由泪水流满脸颊,却不哭泣。他最初决定要推行改革的时候,沈康曾说:“推行改革虽是壮举,但天下万物都讲究循序渐进的道理,一时愤慨只会贻害全局。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恰是如此。”

    自己写的诗,怎么成了父亲的代笔?

    沈康坐在平台中心的藤椅里,青丝成雪,形容枯槁,年华不再……那曾经漂亮的眼睛,变得干瘪,眼球上结了一层浅黄色的翳。他全身的皮肤如同树皮一般,整个人行将就木。

    “师父。”顾飞舟跪了下来。

    自沈康死后,顾飞舟独揽朝纲,铁血改制,却不料还是应了师父最初的话语,最终惨淡收场。

    “我刚才害怕极了。”顾飞舟说完,就干巴巴哭起来。

    “写的什么诗啊?”顾飞舟一边玩领口上的狐狸尾巴,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顾飞舟的脑海。

    不费吹灰之力就套到了话。

    沈康换了个姿势抱顾飞舟,“你爹替别人写诗,被我发现了。你说,我是要罚你爹爹,还是要重用你爹爹呀?”说完用指尖点了点顾飞舟的鼻子。

    顾飞舟猛地惊醒。

    当时的顾飞舟满眼只见这个国家的腐朽凋零,误以为沈康反对他的提议。

    “一首思念亡母的诗,妙极、妙极。”沈康深情并茂地复述,顾飞舟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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