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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从钱氏手里接过爹爹的胳膊搀住，小声催促：“娘，外头冷，您先进去。”

    现下思来，过去那些笑脸，多是来自她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去光顾时……

    水井回灶房拢共十数步路，她硬是歇脚了三回。

    这回再将桶放下去，终于不浮着了。

    打满了水的木桶，捞出石头后也就还剩大半桶。可就这半桶，也足以难为到孟婉。

    这狂妄举动可将身后的爆仗点着了！

    掏了掏比脸还干净的袖袋，孟婉垂眸叹息。孟家最后一块碎银，方才被她打发给衙役了，如今她是货真价实的“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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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老爷孟佺的心劲儿也骤然松了下来，反倒一时憋不住，连着咳了十数声。钱氏一行给他拍背，一行扶他往屋里去，不忘回头嘱咐：“宵宵，你兄妹俩先把灶房收拾出来，烧点热水。”

    见他好似立了大功的神情，孟婉立马意会，“不是这个打……算了算了，哥哥你还是一边玩儿去吧。”

    这会儿已专心团上雪球的孟温文，一听这话来了兴致，笨鸭子似的“扑哧扑哧”跑到井边，“咚”一声，将手里雪球砸了进去，然后颇为自得的看向孟婉。

    “哦……”没什么底气的应了声，孟婉淡睨一眼正趴在门上沿木纹年轮认真画圈圈的孟温文。

    世人总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最受轻贱，可她善于经营的娘却不这么认为。娘说这世上被人轻贱的只有穷人，拿着银票走哪儿都是大爷。

    却见是孟温文躺在雪地里，双手被身上的雪给裹住，整个身子滚成了个巨大雪球！

    孟家四口进了院子，孟婉匆匆将门阖上栓好，这才倚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

    钱氏伸手要去推门，却发现门又脏又油，迟疑一瞬将手收回，抬脚踢了一下。“哐当”一声那门是开了，可本就不牢靠的户枢险些脱落下来，整扇门摇摇欲坠的晃荡去了一边。

    可惜了……

    可这一个月来，她沿途感受到的却不一样了。原来大家也不都是那么爱笑的。

    见官差着恼，钱氏心惊！孟婉则麻溜从袖袋掏出块碎银子，塞入那衙役手里。

    “哎——我说你还看不上这儿是吧？那好说啊，牢里头舒服！”说着，那做衙役装扮的汉子横眉上前，作势要教训一番。

    孟婉突然觉得或许娘说的对。

    这时院中传来哭声，孟婉一凛，随即起身去看。

    兔死狐悲，芝焚蕙叹，这话引来几个婆娘的唏嘘。

    过去孟婉觉得，这世上到处都是善良美好的人。虽则她家教严，甚少出门，但每回出门大家都友好热情，笑容可掬。

    “哎——”一声喟然长叹后，绿袄婆娘将话给接了回去：“换谁家出了这污糟事，也没脸见人了。咱们西乡人，在那些官爷兵爷眼里，哪里算作人哟~”

    手腿皆嵌在雪球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和两截小短腿，浑似个雪人。他急得挣扎乱晃欲站起，却如个不倒翁般，刚有立起之势，立马又仰倒回去……

    院内有一口水井，她像模像样的提着木桶去打水。只是自小没学过这项本事，连投几回皆不得法，木桶好似练了轻功，总是轻飘飘的浮在水上，盛不进一口水去。

    饶是她们将声量压得极低，还是依稀入了孟婉的耳。她习惯性的转了转左腕上的金镶玉镯，偷眼觑瞧娘亲钱氏，猜度她有没听见。

    将孟温文推开，她叉腰绕着井沿踱了两圈，突然茅塞顿开！转身抱了块大石头回来，丢进桶里。

    碧玉年华的少女，年齿不长嘴却甜得发腻，加上娇娇弱弱模样讨喜，那人当即心火消去大半，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进去，不欲再行计较。

    缓了口气，她弯腰再次提拎起来，这次倒是拖着多走了几步。

    她双手提着水桶回灶房，精致的眉目些微扭曲，额间沁出薄汗。她停下来，手背拂了拂，小脸儿红扑扑的，胸口起伏不断。

    灶上水气歊烝，暖雾氤氲，渐渐浸润了她水杏儿似的眸子。小姑娘神思恍惚，不知飞去了哪里。

    “多谢官爷一路照拂，天冷，不如您先去吃个热茶暖暖身？”

    显然，哥哥是指不上的。

    孟婉不禁有些丧气，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转头问孟温文：“哥哥，你可会打水？”

    她兀自进了灶房，运气倒还不错，很快在杂物堆里翻出一只木桶，还有个旧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