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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世奎的官是捐的,这年头但凡有些闲钱的,都想捐个官做。何世奎家中没闲钱,但破釜沉舟,把能卖的都卖了,又借了一大笔款子,终于向藩台捐了个官。全家都说不值,旁人捐官都捐肥缺好缺,他偏偏选了个最容易得罪人的苦差事,负责官员左迁的相关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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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少爷还未从马屁里回过神来,倒是其他人听出意味,七嘴八舌地把人劝走了。
“这不是腿没劲儿么?”何大人说是没劲,却跪的很自在,“没事,何某这双膝盖啊聪明着呢,见着贵人,可不自然而然就跪了么?”
王少爷原本就憋着一股气想要发作,眼前莫名其妙地跪了个大高个,把他吓了一跳,气也消了几分,定睛一看,跪着的竟然还是个熟人:“何大人,怎么是你?”
就在此时,楼上登登登蹿出来个身影,笑模笑样地挤在他们之间,“哎哎哎”地想要开口劝解,却忽然摔了个大马趴,刚好跪在王少爷面前。
谁知何世奎是故意懦弱,让全城百姓都知道他是个说不上话的小官,最后在官府故意闹出个人命案,上峰来查,全城百姓都说何世奎胆小如鼠,做不来这种勾当,倒是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辅佐十分可疑,上峰震怒,于是他被何世奎一刮到底还不算,竟把全部家产也充了公。
王少爷身上虽然也挂了闲职,却不好让同品阶的何世奎跪他,他伸手要抚,何世奎却哼哼着说腿软难起身,王少爷又打了个酒嗝:“何大人,你得站起来啊。”
叶灵犀当时还没听完就被父亲发现,只好站出来十分正义地将何世奎口蜜腹剑的小人行径痛斥一番,等到了夜里,马上奋笔疾书,给小人何世奎送去了书信。
王少爷身边素来不缺拍他马屁的,可拍马屁拍到何世奎这个程度,属实世间少有。脸已经露出笑了,嘴上仍说“这怎么是好”。
他二人状若无意地闲聊几句,中途何世奎稀疏的头发果然不胜簪了一回,阮雪棠看他笨拙地将头发重新束好,认为何世奎这么几根毛还能坚持束发,简直是身残志坚的典范。
混乱既停,何世奎的腿适时适当地好了起来,无视满座鄙夷的目光,他从地上爬起来,笑眯眯地对阮雪棠拱手:“让您见笑了。”
从杀手团便能看出,叶灵犀用人从来都是往怪了选。
阮雪棠自然知道叶灵犀的用意,正好他素来不喜应酬,所以对何世奎这个人也挺满意,觉得对方哪儿都不错,唯独一个缺点,许是用脑过度,刚过而立之年的何世奎头发竟然已有浑欲不胜簪的趋势。
她深知过刚易折的道理,阮雪棠再聪明,为人也不够圆滑,像是一柄只会夺人性命的利刃。而官场上人情世故与阴谋诡计几乎同等重要,何世奎是甜滋滋的蜜糖,舌灿莲花,能够拉拢他人,更能将阮雪棠的锋芒掩去。
何世奎对着身边小厮耳语几句,让他把在侧房等待的红倌给遣走。入京前他只查出阮谨是个不受宠的郡王府小公子,猜他受人轻视惯了,刻意想先宴请叫局,一口气给他备了四个美人,打算好好满足一下小公子的自尊心。哪知见了面才知道对方是个这样性子的人物,要是过分讨好,恐怕要引他厌恶。
叶灵犀还在钰京时便听说过何世奎,那时候她每天闲着没事就躲在父亲的书房外听壁角,有人告状告到父亲那里,说自己是何世奎那儿带肚子的辅佐,仗着资历老,事事总想压何世奎一头,何世奎也和颜悦色,哑巴似得皆不做主,由着辅佐胡作非为。
因着这一通吵闹,不少客人都把脑袋伸出帘子观望,阮雪棠最要面子,不愿再与他多纠缠:“他是奴才,和奴才置气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最主要的是,阮谨生得过分漂亮了,那四个红倌加在一起都没阮谨好看,若硬凑到他身边,不像他嫖女人,倒像是那帮姑娘占了便宜。
何世奎又道:“没什么不好,我素来痴顽,比不得您,昨日进宫面圣,陛下他老人家也说:‘幸亏你这猴儿家中无人,丢人便丢人罢’。”
“你!”王少爷气急败坏,正要动手。
这工作不好做,整天与落魄官员打交道,亲近了,上头自有那人的敌对党羽寻他麻烦;怠慢了,三十年河东河西,保不准对方明日又高升。有人贿赂,有人威胁,何世奎是滑溜溜的泥鳅,竟然哪边都没得罪,在如走钢丝的政途上走得格外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