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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了知被他问得心虚,总不好实话实说,金陵渡裸女遍地,只有你一个是衣服穿得最厚实的女人。他支支吾吾半天,依旧说不出所以然来。
好在薛令修并未往下追问,反倒低下头委屈地攥紧衣摆:“我一直在等哥哥的信,可鸽子从没飞回来过。不过也好,没收到信就是说明哥哥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
听到这话时,宋了知关窗的动作一顿。那只信鸽早在薛令修送他的第二天就被阮雪棠捉去炖汤了,他不仅有吃,而且因为阮雪棠嫌弃鸽子臭,当初拔毛的工作也是他代劳。
他正在坦白错误与否的边缘痛苦纠结着,笨拙地转开话题:“薛姑娘,就算是谈生意,你一人孤身来此地方,实在不太妥当。”
薛令修举起宋了知临摹的字帖翻看,笑着逗他:“为何?”
宋了知对这倒是很有话可聊了,堪称是苦口婆心地规劝:“薛姑娘,你自幼定是巾帼性格,这本是很好的。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独自在妓...在烟花之地游荡,纵然不惧世人眼光,也该为自己的安全多多考虑。”
他劝得情真意切,薛令修亦听得津津有味,他自小长在铺子里,见过千人千面,旁人都说他会做生意,其实他对经商天赋平平,对于看人却很有心得体会,总能在生意场利落看清对手的七寸在何处。
所以薛令修能轻易辨别出宋了知的确是全心全意地在替他着想,那是一种纯粹的善意,别无所求,并不因他的财富或外貌。
不过现下看来,薛令修倒希望宋了知能对自己有所图谋。
他虽然将外表与打扮都故意往十几岁的小姑娘上折腾,但因为世俗繁华大多见过了,人情冷暖也大多领悟了,心和灵魂都有垂垂老矣的趋势,如今遇见宋了知,莫名其妙地就想当着他的面痛快闹一场,货真价实地年轻一次。
于是薛令修满是孩子气的,决定好好吓唬吓唬宋了知。
将字帖放回原处,又紧了紧髻上的玉簪花,薛令修正色问他:“哥哥,我何时说过我是女子了?”
宋了知还以为对方在说玩笑话,可看薛姑娘脸色又是一本正经,怔然望着薛令修:“薛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令修施施然走到宋了知面前,他比宋了知略矮半个头,所以仰着头看他,刚好露出藏在衣襟里的喉结,声音也变回原本低沉磁性的嗓音:“宋了知,女人可不会有这么突出的喉结。”
“......你!”
宋了知被吓得直往后退,背抵上合起的门板。眼前的薛令修是这样陌生,宋了知回想起阮雪棠的提醒,惊讶地瞪大双眼:“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以女子面目示人?”
“我并未说自己是女子,是哥哥你自己要误会罢了。至于女人打扮,不过是在下的一点个人兴趣。”
薛令修用男声唤他哥哥时显得有些阴沉,令宋了知联想到蜘蛛一类的生物,无声无息间便让人紧缚蛛网。他依旧没法接受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突然转变成阴郁的男人:“就算我认错了,那你也可澄清......分明是你有心骗我。”
薛令修见把人吓得差不多了,蓦地变了脸色,像妖怪画皮似得,他又变回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声音恢复娇憨,眼中甚至凝了点泪光:“难道哥哥因为我是个男人就讨厌了我么?”
宋了知目睹薛令修几番变脸,心乱如麻,不肯言语。他并非在意性别,只是无法理解对方为何一直欺瞒。
薛令修手搭在衣衫盘扣处,装模作样道:“莫非哥哥还不信我是男子?那我便脱了衣服,叫哥哥看个分明!”
“不必了。”宋了知急急阻止,纵然知晓他是个男人,但望着少女打扮的薛令修,老实守礼如宋了知,仍不便直接攥住他手,只得转身离开房间。
薛令修看着男人仓皇离去的背影但笑不语,就这样追了出去。
宋了知与薛令修相处得难受,而就在楼上何世奎厢房用午膳的阮雪棠,也很难受。
他边咬筷子边恶狠狠地瞪着坐在他身边的裴厉,裴将军浑然不觉似得给他夹了个鸡腿放进碗中,依旧是好话歹说:“瘦成这样,平常是没饭吃么。”
理论上来说,阮雪棠很想抡起椅子砸裴厉,事实上他一开始也这样做了——可惜刚与裴厉过了三招,便被何世奎叫停——最可惜的是,阮雪棠发现自己的确不能杀裴厉,至少不是现在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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