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3)
“他们在我小时候就告诉儿臣,说儿臣双亲在一次海难中船毁人亡了”
皇上皱眉:“果真如此?别无他话?”
肖翼不知他追问这个是何用意,只得答道:“他们就是这样说的。”
皇上闻言似乎放了心,这才抚着他的头道:“这些年,是朕力有未逮,让你受苦了!可怜你母妃福薄,早早去了,没能见到你今日长这般大当年先帝方薨,安王欲与朕争帝位,兵戈相见,你母担心安王成功篡位、将朕一脉斩草除根,便悄悄托人将你辗转交给她娘家亲戚吴氏女——也就是养育你的肖家妇人收养。朕当时自顾无暇,你母未能等到凤冠加身的那天,就忧病交加,撒手人寰了”话未言罢,已是怆然涕下。
肖翼暂时还无法与这个从天而降的生父有任何共情,听他讲自己生母的往事,也只觉得像是听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故事,但既然亲爹讲到动情之处,他也只得跟着做出一副痛心模样,伸手笨拙地以袖帮父皇拭泪。
皇上显然被这个儿子的贴心打动了,抱着他哭道:“虽然为帝王者后宫三千,妻妾成群,但朕之最爱者,唯你母妃一人!可恨天妒红颜,她留给朕的唯一念想,就是你了”
王太监在一旁哭得比主上更伤心,嘴里还要劝慰皇上开怀。肖翼哭不出来,不过父亲说得这般情真意切,他心里也不免有一点触动。
且说方才肖翼走后,又有宫人来将余下的二老一小带至一间侧厅候命。老夫妇带着孩子忐忑地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终于有宫人来告:圣上召肖忍冬前往一见。
二老闻言皆松了口气,却是满面哀容。肖老太转向肖忍冬,声音一哽,俯首过去,小声对他说:“忍冬,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今日过后,我和你爷爷恐是活不成了你唯有随小翼一同入宫,或可保命。你兄弟他是真龙血脉,日后自是一生富贵,而你身后无人可仰;你从小就聪明伶俐,奶奶只有一言相告,你切记——人情翻覆似波澜呐!从今往后要想活命,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肖忍冬抽了抽鼻子,默默点头。他从祖母这番话里听出了不祥的意味。只是还来不及细思其中深意,宫人已在身后催他莫要耽搁。肖翼随着他走出几步,忍不住又回头去看祖父祖母,眼见那两张黑痩愁苦的面容就此定格在原处。
他忐忑地进了内殿,按宫人指示俯跪在地,向天子行了大礼。当今对他的态度倒也还算可亲,想来是看在身边的肖翼的份上。皇上先是问他叫什么名字,年纪几何,可否有上过学,读过些什么书,他一一作答,皇上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你祖父母可曾向你提过你的身世?”
肖忍冬小心答曰:“草民只知自己约五岁时被二老和兄长收留,并无那之前的记忆,是以无从得知过往身世为何。二老早年曾帮草民寻亲未果,便将草民视为亲孙抚养成人。”
皇上略作沉吟,才点头道:“方才是翼儿极力求朕允你随他一同回宫,朕才召你一见。朕观你谈吐不俗,与翼儿年纪相若,回宫后你就做他的伴读吧。”
肖忍冬又跪下来谢过皇上。
一旁的肖翼——如今应该称其本名——冯翼,听他说允许小忍做自己的伴读,心内十分欢喜,又问:“那爷爷奶奶呢?”
皇上闻言,知其所指何人,顿时笑容一敛:“你应尊称‘皇祖父’、‘皇祖母’!”
天子气势惊人,不怒自威,冯翼心里一惊,连忙道:“我——儿臣失敬了”
“圣母二十年前早登极乐,先帝于十四年前,也就是你刚出生不久,也驾鹤仙去了。”皇上不紧不慢地对他道。
冯翼以为父皇误会了他的意思,犹豫道:“儿臣儿臣是指将儿臣抚养成人的肖家二老,父皇会接他们一同回京吗?”
皇上瞟他一眼,轻笑一声:“两位老人对我儿有救助抚育之恩,朕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但——你须清楚,皇家与平民尊卑有别,你乃朕亲生子,肖氏夫妇与你并无血缘关系,按宫廷礼法,接下来一路上不能与你同车而行。待回到京中,朕自会赐其良田阔宅,安度晚年。”
冯翼不满这种隔离,脱口问道:“那儿臣何时才能与他们会面?”
皇上斜他一眼:“待你等各自在京中安顿妥当后,朕再做安排。”随即加重了语气:“你自幼远离宫廷,不懂礼数也情有可原,这些等回京后,朕会派专人细细教与你知。你为朕膝下长子,朕苦寻你十数年,如今好不容易父子重逢,你可莫要令朕失望!”
肖忍冬悄悄抬头,只见冯翼欲言又止,肩头发颤。他意识到,他们二人的命运从此刻起,就不再由自己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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