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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听见一声抽噎，程霜笔心头纳罕，复又回过头去。

    月光下，方才他眼底那种略微病态的兴奋已然消失。

    叶玉棠不由地笑，睡意也消了大半。

    长孙茂复又抬起眼来，搜寻山涧蛊虫。

    三击皆中。他脸上依旧毫无血色，眼神之中却有一种难抑的兴奋；侧头打量马氓，微垂眼睫，说了句，“你好好在这谷里，便不死。你若要跑，下场，我不知道。”

    此情此景莫名让他想起互相舔舐伤口的两只小兽。一时只觉得心痛，不免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他依旧还是那个长孙茂，程霜笔却不知为何觉得背脊生凉，不由回到亭中，坐于火堆畔暖了暖身子。

    东方发白之时，隐隐觉察到有颗脑袋搁在了自己肩头。

    马氓被震慑住，不跑，剩下的蛊虫便好办了。

    一线微光一击即回，没入长孙茂手中便没了踪迹，一截碧绿菩提木于他掌后露了头。

    长孙茂不好笑了，有些不像他。马氓闻声回头，与他对视，轻轻打了个寒噤。

    魇着了？

    紧接着，觉察到一滴冰凉事物滴到额头上。片刻之后，额头上升起一股钻心灼痛。

    垂头看见他脸上的伤，摸过身旁药囊，寻了珍玉散，以指尖小心翼翼，一点点涂抹上去。他已三天三夜没合眼，整个人倦极，一贴到她身上便陷入酣眠。在梦中微蹙眉头，却嘴唇紧抿，一声不吭。

    与他一同坠落的，还有几滴绿蜡。

    程霜笔听到动静，回头一瞥。

    她一动也不敢动，怕扰了他来之不易的酣梦。

    他抬眼盯着她说，“我梦见了师父。”

    他砸到地上，痛呼了一声。

    她睁开眼，只觉得山中寂静，再无昨夜嘈嘈虫鸣之声；没了蛊虫，寻常鸟虫复返山谷之中，啾啾鸣叫起来。

    山谷中回荡着马氓的惨叫。

    他话讲不利索，听起来像是疲倦已极，声音也轻，却带着一股莫名威压。

    叶玉棠轻轻擦了擦脖子，擦到些微湿痕。垂头去看，见他仍陷在睡梦之中，均匀呼吸着。

    叶玉棠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不过只阖眼两三个时辰。

    师父说了什么？她想问，却问不出，只觉得做哑巴真的好难。

    可程霜笔自己也疲倦已极，没工夫往下细想，索性靠在石桌上打起盹。

    “还余半个时辰，可歇息一阵，待李师叔醒来便可去洞神庙。”程霜笔说完，将金疮药膏匀了些许给马氓。长孙茂学得是比常人快，带着一点近乎变态般自我逼迫……五个时辰有余，纵三丝清了满谷毒虫，看得他也瞠目结舌。哪怕如此，对付张自明仍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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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到了。

    过了许久，确认不曾吵到他，方才继续勾出盒中金疮药，轻轻涂抹于到他几近血肉模糊、但好在结了大半痂的右耳上。药膏刚碰到伤处，他忽然伸手将她手握住，睁开眼来。

    他接着往下说，“那天有个行脚僧上门挂单，见师父吃素，我与棠儿却吃肉，便也劝我们吃素。棠儿一时火大，说他，‘师父从不叫我们吃素，你又是哪门子菩萨。’说罢要赶他走。行脚僧便说，‘弘法大师是有大德，徒弟却是此等泼皮，实在教不严师之惰。’方才梦中，我又梦见师父，师父笑着同我讲，‘未经人之苦，不劝人行善。吃素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