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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岩听他不吝颜面,竟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旧话重提,便知道苗皇后的地位决计不是几次弹劾所能动摇,当即叩首道:“是,臣记住了。”

    秦家得到消息之时如何惊惧自不必说,连带着故旧勋贵势力也随之惴惴,故而朝会刚刚开始,侍御史冯岩便首先出列。

    他不敢牵涉后宫,为秦娆说情,便只将话题停留在苗皇后身上,直指皇帝先前负荆请罪,实属不该:“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贵不可言,苗后竟使陛下倾万金之躯、负荆请罪以乞,实为颠倒纲纪、乾坤乱序,岂能担母仪天下之任?!”

    冯岩话音落地,便另有四五名御史出列,附和道:“侍御史所言甚是,望请陛下纳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别说是赶回娘家,即便是赐死,皇后母家也只能谢恩。

    高祖欣然点头,却不叫起,只温声道:“朕记得冯卿学文之时,仿佛是治法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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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常人家夫妻吵架,丈夫被小妾撺掇把妻子赶回娘家,事后舅兄打上门来亦是寻常,但是天家又岂同于普通人家?

    他当即拜倒,凛然道:“这是讲假使君主嗜好宫殿楼台,大兴土木,爱好车马和华服美器,劳民伤财的话,可能会亡国。”

    冯岩不知他意欲何为,心下惴惴,只得应声:“正如陛下所说。”

    皇帝自己认错是一回事,郑国公府作为皇后的母家出面指责皇帝行事不检,以臣非君,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天子的家事便是国事,而一旦牵扯到了皇权,很多事情便不能争辩了。

    苗襄平见他们刀锋直指苗皇后,眼底不禁闪过一抹厉色,迈出一步正待出列,便见左前方廖元晏略微侧过身子,向他轻轻摇头,不禁心下一凛,收敛了神色,退将回去。

    廖元晏微微一笑,捻着一缕胡须,老神在在的开始闭目养神。

    冯岩听得身形一顿,硬着头皮道:“向来夫妻一体,自然没有这个道理。”

    要想反驳冯岩等御史的话,还得叫皇帝自己说才是。

    高祖便一挑眉,道:“《韩非子》亡征篇讲:好宫室台榭陂池,事车服器玩,好罢露百姓,煎靡货财者,可亡也。这作何解释?”

    秦贵妃未被废黜之前,气焰颇盛,皖南秦氏一族颇有成为旧勋贵势力领头羊的趋势,却不想一日之间风云变幻,秦娆竟从贵妃秦氏变成了庶人秦氏。

    此番苗皇后出宫事出有因,究其根底,秦贵妃等一众宫嫔挑唆是一,皇帝自己鬼迷心窍是二,都明白错在皇帝,但是苗襄平不能这么说。

    话说到这里,冯岩已然听出皇帝来者不善,心下大骇,其余几名附和他的御史也跟着变了脸色。

    高祖颔首道:“既然如此,皇后因何出宫,往郑国公府暂居?”

    高祖见状,既不作色,也不欣然,语气平平,难辨喜怒:“子路闻过则喜,大禹闻善言则拜,往昔圣贤如此,朕如何不可追寻效仿?皇后是朕的糟糠之妻,与朕风雨同舟二十载,朕偏宠妾侍,驱其离宫,实属不该,既然已经知错,又为何会不敢认?这番道理朕在郑国公府门前说过,冯卿怕是不曾往心里记,现下朕在朝堂上再说一遍,冯卿可能记住?”

    冯岩不敢作答,只再拜道:“臣万死。”

    高祖也明白其中内情,隔着十二旒珠瞥见廖元晏同苗襄平之间的眉眼官司,不禁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不动声色,发问道:“既如此,朕便问冯卿,天下间焉有皇帝身处宫中,皇后身在宫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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