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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魑魅。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撷露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回忆。邈云回过神来，目光仍有些涣散。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邈云，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脚，身子紧紧贴在邈云身上不安地蹭，皱着眉发出小小的哈气声。

    邈云看着他摇摇晃晃靠近，刚会走的婴儿一般，抬腿时才发觉他光着脚，赤裸地趟过肉泥与血浆。

    邈云着了魔，极为珍重地把他抱起来。

    他心疼。

    邈云下意识摇头，迅速把剑收回鞘中，缓缓后退几步。

    你以为他邪恶、阴毒，所以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可当你真正面对他，却发现自己迎上一双再清澈不过的眼。

    “那太好啦。”玄落立刻笑起来，像红梅抖落一身冰雪。他把那颗头丢到一边，向邈云伸直双臂：“好累，你抱抱我吧。”

    仙尊下了禁制，牢笼内外的人无法靠近彼此，他们扬着声音对话，像隔着银河的怨侣。

    但邈云实在没有脸去说清这背后的千言万语，只能低下头，任由讲到一半的话吊在半空，像无头怨鬼留下幽幽的叹息。

    怕陌生人恶语相向，怕亲朋徒然神伤。

    “仙尊交代的事情很多，我很忙，越来越少去看他。他不高兴，问我能不能不走。我说不行，他就偷偷跟着我回去，然后杀光了半个仙界。”

    邈云永远忘不掉那时的情景。一个只到他胸口的孩子，整个人都是红色，像是从血池里脱胎，从地狱爬上来。

    一种极为认真的否定。

    他把下唇自己咬破的伤口细细舔过一遍，然后继续说：“我没舍得杀他，把他带回去藏了起来，希望自己可以教化他。可……”邈云忽然笑了一下，半是讽刺半是悲凉，“可他本性如此，是我自不量力。”

    那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是温和的疑惑，就像初次见面的寒暄。

    撷露不安地动了动，紧紧搂住邈云的腰。

    言已尽，意却深长。

    撷露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抚摸下唇，然后举给他看。看到撷露指尖沾的血，邈云才反应过来，迟钝地伸出舌头，果然尝到一嘴血腥气。

    他知道自己不配被原谅，更不配浪费任何人的情感。这情感包括同他纠缠不清的刻骨爱恨，也包括道听途说后不分青红皂白的讥讽与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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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51

    “嗯！”

    他只知道他的邈云受了委屈，被疼痛与无望折磨，混着血泪的苦楚往肚子里咽。

    “我……”良久的沉默之后，邈云从深重的回忆中苏醒，深深吸气，缓缓开口：“我一直都很怕，怕知道这件事的每一个人。”

    玄落坐在地上，隔着金色的栏杆看他。

    “仙尊下令杀了他，死前告诉我他下了蛊。他死后，仙尊收了我的灵力，把我扔到邈云山自生自灭。这山是仙尊送我的生辰礼，我在这儿过了几百年，以为就要永远这样混沌下去，直到某一天烂在这里。可是上天慈悲，让我捡到了你。”

    第二十四章

    玄落乖乖趴在他身上，往他背后印了几个鲜红的小手印，似乎是觉得十分有趣，头靠在他肩上咯咯地笑。笑声落在耳边，是幼童单纯的欢喜。

    “如果没了仙界，你就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了啊。”

    他垂下眼帘，显出破败而灰暗的神色：“都是罪，哪儿配得上倾诉和同情。”

    邈云低下头，与撷露四目相对：“我不想故意推开你，我只是……只是习惯了不讲给人听。”

    明明已经适应了水温，撷露却忽然觉得有些发冷。

    他懵懵懂懂，对黑暗回忆背后的罪孽与波澜一无所知，看不到漫天血雾和累累白骨，也不关心被人谈论至今的所谓的浩劫，更不在意这个叫玄落的东西是魔是仙。

    讲到这里，邈云几乎已经痛到麻木，眼神空洞地落到远处。

    撷露仰起头，脸上落了一滴冰凉的泪。

    邈云面无表情，只有眼睛在不停渗水，像是一尊被旧年沉灰盖住的落魄佛像，只有慈悲的眼可窥见一丝往日灵光。

    玄落笑了一下，两只脚丫愉快地晃了晃：“不过我死了也没事，落云蛊替我陪你。”

    吻至唇边，他忽然停下来，目光去找邈云的视线，手上微微用力，强迫邈云看着自己，然后郑重地摇了摇头。

    邈云没说完，但撷露明白。他踮起脚轻轻捧住邈云的脸，从额角开始，密不透风地吻下来，寸寸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