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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阳听到这话却也没恼,对于徐沐的话她也不太信:你才躲不开,我都看到了。而且我替你挡箭不是挺好的吗?我又不会死,也不用养伤,只是痛这么一会儿就好了。而你只要等着我,我总会再回来,即便现在不行,七年后我们也能再见的。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徐沐躲是能躲,但在当时那样的情形下,她至多能躲开要害罢了。中箭是必然的,但不会要了她的命,只会在之后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徐沐自然是听不懂的,可第一滴泪突破眼眶之后,眼泪便像决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这时候的徐沐甚至顾不上四周还有人,抱着黑鹰哽咽道:“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城中的吗?你怎么会来,你又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箭?没有你我也会躲开的!”

    安阳起身的动静太大, 很快惊动了帷帐外守候的侍女, 侍女紧走两步凑到近前问:“殿下可是醒了?”问完没听到安阳回答,却听到了她剧烈的喘息声,便又迟疑着说道:“奴婢冒犯了。”

    当然,就算是现在想想,安阳也后怕得出了一头的冷汗。

    扑面的寒风之中,徐沐的声音有点抖,抱着安阳的手也有点抖:“小六你别死,小六你等我带你回去,我肯定能找到大夫救你的。你千万别死,你要等着我……”

    所幸徐沐带来的亲信还算靠谱,眼见着小将军失去理智,便上前将人拦住了。最后好说歹说,走了另一条路,绕一段路再回京城其实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事实上徐沐原本的撤退计划里,也没有直接回京这一项,只是现在慌了神罢了。

    可徐沐知道,安阳已经等不了多少时间了,她抱着黑鹰时那支射中黑鹰的箭矢也横亘在她怀中——箭矢当胸射了过去,将单薄的鹰射了个对穿,这样的伤势不用想也知道是活不了的。但小六还没死,所以她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对方能活下来。

    徐沐一手抱着黑鹰,一手持缰在雪地上疾驰,身上雪白的袍子已经染上了殷红的血迹。偶尔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滴落马下,那洁白的雪地上,便好似绽开了点点红梅。

    不知不觉,一滴眼泪滑落眼角,温热的泪水在寒风中迅速冷却,滴在安阳脸上已是冰冰凉凉。不过这滴眼泪却让昏昏沉沉的安阳又打起了精神,睁开眼就看见徐沐哭了。

    箭矢穿透身体的感觉很疼,比起除夕遇刺那当胸一刀还要疼。因为当时她很快就昏倒了,可这一次被徐沐抱在怀里,安阳不知为何却不敢就这样死去。

    终于,黑鹰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小的身体也渐渐变凉……

    冥冥之中似有预感,这一次“醒来”之后,她可能就再没法回来了。

    安阳最后睁开不复犀利的鹰眸,冲着徐沐发出一声鹰唳,述说着她的安慰与保证:别担心,我还会回来的,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而在此之前,徐沐失去了太多,拥有的却太少。如今就连仅有的伙伴也为了救她而死,徐沐心中头一回生出了后悔,后悔自己的莽撞。

    这一声鹰唳过后,黑鹰便彻底失去了气息,徐沐一怔之后再也忍不住抱着黑鹰痛哭出声——她到底也没听懂安阳留下的话,因此哪怕知道小六神异,对于死而复生这件事也不敢抱有十足的期待,所以她体会到了彻底失去的痛苦。

    安阳睁开眼看到自己寝殿帐顶的时候, 那种被箭矢穿透身体的剧痛似乎还未消弭。她猛然坐起身来,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也没能从那种剧痛中解脱。

    徐沐一直碎碎念着“别死”,安阳能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惊慌与痛楚,甚至抬起眼皮看一看,就能瞧见徐沐眼眶通红……这样的小将军真让人心疼,而这心疼的情绪甚至盖过了身体的痛苦,让安阳一直支撑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甚至当她发现徐沐骑着马准备径自往京城方向跑时,还张开嘴在她手上啄了一下。

    第85章 投怀

    长公主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也没受过伤, 在除夕替自家皇兄挡刀之前, 遭遇的最大伤痛大概就是摘花时不小心被刺扎了手……娇生惯养的女儿家, 自然是怕痛的, 在今日之前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在那样伤重的情况下,还会选择保持清醒苟延残喘。

    可越是痛苦,越是后悔,心中的仇恨也愈甚……信王于她,又多欠了一条命!

    两人各说各话,徐沐听不懂安阳在说些什么,但她听到黑鹰低低的回应便觉得心安。可旋即她又意识到黑鹰活不了了,听见那声声低鸣又觉得心痛。

    安阳看着只觉得心疼,心疼徐沐遭遇的痛苦,也心疼她遭到的不公。可是她没办法再陪着她了,至少暂时没办法继续陪伴她。于是她便用鸟喙在徐沐手上轻轻蹭了蹭,又喘着气轻鸣两声:阿沐,别哭了,你知道我还会回来的。

    曾经神骏的黑鹰如今有气无力的,用尽全力啄这一口也是轻轻的。不过没关系,安阳只是想提醒她:这样直接回京不好,马蹄印和血迹会让她暴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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