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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敬原忽然意识到,他近来好像总是如此焦虑暴躁,和从前判若两人。
路拾萤心虚:“这个……手确实有点生。下次你要不介意,我给你做新的。”
结果宋敬原不知道在浴室做什么,比小姑娘还磨蹭,等他爬上床,路拾萤都快睡着。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身旁人说:“说好了,做新的。”
可心里一凉,一瞬间又想起许多场景,想起他和路拾萤刚认识第一天时,路拾萤捂着衬衫要和他换衣服穿;想起坐电瓶车时,路拾萤手把手来替他戴头盔;路拾萤在酒吧与他肩挨肩腿贴腿地黏在一起,开玩笑说要舔他的鼻尖……还有路拾萤刚刚淋了雨,身材凹凸有致。
路拾萤敷衍他:“哦哦哦,好好好。”
路拾萤躺下时瞧见了窗台上那枚印章。他送给宋敬原的鸟虫文印章。悄悄拿起来一看,印面有红泥的痕迹,用过。路拾萤心里就想:既然用了,就是喜欢的。刚做贼一般把它放回原处,想装无事发生,一回头,宋敬原正幽幽地看着他。
他又思索片刻,才呆呆地想:这个“从前”,好像也正是从遇到路拾萤前。
“……不用。”迷迷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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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敬原身边的气压显然更低了,往门口一指,意思很明白,要么闭嘴要么滚蛋。
路拾萤真的想不明白:这句话也说错了吗?可这到底是宋敬原家,不敢和他一般见识,连眼睛也不打算乱转,就乖乖蜷缩在空调被里,等着宋敬原回来关灯上床。还好心挑了个长枕头,横亘在两个睡位正中。看了半天,又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两寸,四六分,给宋敬原这个小炮仗多点地盘炸锅。
然后一闭眼,睡死过去了。
路拾萤没翻身,顺手在宋敬原没吹干的头发上薅了一把:“反正肉也是长你身上。”
——路拾萤让他口干舌燥,路拾萤让他心烦意乱。
——曹全碑风致翩翩,圆方并俱,静中有动,中正秀美。宋敬原记得,他临帖时也是这样一个下雨的夜晚,可那时他的心很静,不似现在,心脏砰砰的跳,好像吃多了跳跳糖,四处乱窜要从身体里冲出去。
他淋了半小时冷水,才让身下那个不知好歹的小物件缩回去。出来时冻得浑身打哆嗦。换衣服的时候还磨磨蹭蹭,系扣子系了好半天——其实就是怕出去得和路拾萤睡一张床。
他心里十分惶恐:这算什么?大家都是老爷们儿,你对着一个同性抬头是什么意思?
说不清,就做了噩梦。他已经许多年未曾梦到福利院的场景,今夜梦中却被锁在幼时福利院的门边。像狗一样被人拴着手腕吊在角落,那个满头灰发的中年阿姨只在晌午给他丢半块馒头。有人在光影深处朝他招手,他想跑过去,却始终无法抓到对方的手。
对方冷冷哼了一声,又说:“谢谢。”
路拾萤已经习惯了这王八蛋说话像开机关枪,觉得忍都忍了两个月,没必要此时和他翻脸,就冷眼旁观宋敬原把他的枕头、被子胡乱丢到床上。到底生什么气呢?路拾萤不打算弄明白这个问题,因为宋敬原总是在生气的。
结果宋敬原没搭理他,“啪”地把门一甩,自己刷牙洗脸去了。
“哦……那也不用谢。”
宋敬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心里有一簇奇怪的火苗,已影影绰绰地烧了许多日。
于是一直困在噩梦中。
他是睡着了,宋敬原可睡不安稳。
路拾萤美丽的肉/体也不合时宜地在眼前飘来晃去。
他有些想不明白了。
问他要吹风机,也没好气,只说了句“你长眼睛干嘛用的”,就要他自己找。
结果宋敬原还没睡。且还在生气。
于是他果断下楼,能躲多远躲多远,自己找了吹风机,又把脏衣服洗了。闲来无事,他参观一圈蓬山路,在后堂站了一会儿,等四周灯火都暗下去,才蹑手蹑脚上楼。
宋敬原说不清。
路拾萤自知失言,不好招惹他,退后一步说:“你睡哪边?”
于是罪魁祸首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正赶上宋敬原这座小火山喷发最凶的时候。
宋敬原就指了指窗边。
路拾萤怕他气坏了,十分好心地没话找话,嘴皮子一碰,张口就来:“你家房子挺好。原来是地主阶级。”
“我说的是春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