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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济民张眼没见到人，先是笑了一声，随后将衣服隔空抛掷在床铺上，一边道，”阿九哥如今居然也晓得避讳我了。“

    ”是我，阿九哥。“宁济民咳嗽了声，隔着门板含笑对他道：”你也不须开门。大约再过一刻钟，咱们在宅院门口汇合，我派人送你出城去。“

    ”谢了。“水玖低声道谢，人依然躲在门板后头，也不去炕上拿衣裳。

    门外静了静。

    宁济民说着，再次哑着嗓子大笑。

    水玖猜着，宁济民大约是怕在城门口被盘查暴露了身份，便点点头，对宁济民真心真意地道谢。”这次多谢你！“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

    旁边众人都在等着，水玖不过略扒拉了几口米饭，又戳了两筷子鲤鱼，便觉得饱了。他这些日子水米不沾，眼下本来也不适合吃太多。

    ”谁？“水玖警惕地回头。

    黑脸汉子递给他三个干馒头，嘿嘿地笑道，”这是宁大哥让给你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玖迷迷糊糊的，好容易有了点儿困意，却又在似睡非睡间，再次见到了那个该死的许季珊。这次与上回他在曾宅梦见的不同，这次许季珊满身血污的躺在地上，口中不断地喊他名字。

    ”……谁？“水玖刚醒过来，嗓子略有些沙哑，透着他自家从来觉察不出的沉沉靡丽。

    水玖接过三个干馒头，小心地揣在兜里，在那黑汉子陪同下走到宅院门口。拉开两扇乌木掉漆的门，就见宁济民正靠在巷子尾抽土烟，见他走来，匆匆地将烟卷碾灭在脚底下，对他招呼道：”快些走吧！再晚些，人多了就不好混过去。“

    水玖越发觉得臊得慌，就连脖颈都觉得热辣辣的，皮肤泛起一朵朵桃花。宁济民看了他一眼，似乎也不想再为难他，便大手一挥，故作漫不在乎地大声笑道：”行吧，既然吃饱了，阿九哥你先去洗。过会子，弟兄们都涌进来，怕是连撒尿的空地儿都没。“

    水玖在这一片笑声中唇角微弯，施施然走入宅院内，啪地关上隔间的门。直到他哗啦啦洗完后，才发现衣衫并没干。正在尴尬，忽然响起敲门声。

    水玖依言跟在宁济民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大约走到距城门几百米的地方，宁济民停下脚步对他道：”阿九哥，我只能送你到这儿。“

    水玖小心地将门板拉开条细缝儿，人却不现身，只躲在门板后头。

    宁济民挑起两道浓眉，左边浓眉内藏着的那粒黑痣似乎也格外刺目。他像是也晓得水玖故意避开不见他，也不再纠缠，吧嗒一声，又将门板关上了。

    水玖这才从门后缓缓地现出身。这宅院空置过许久，门板没刷油的地方裂了几条缝儿，他从缝里能瞧得见宁济民，宁济民却看不到他。即便是这样，他依然能觉得从宁济民身上传递出来的那股子情义热辣辣的，叫人浑身不自在。

    水玖一惊，立刻就从梦中醒了，涔涔地惊出满身汗来。耳边鸟鸣啾啾，天光一缕一缕儿地从窗户缝里渗进来，居然已经天亮了。水玖抬手摁住额角，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牙根儿恨恨地咬着，自家与自家憋着口气。

    这还是计较着昨晚上他不给宁济民开门的事儿。

    ”给你送衣裳来的。“门外响起宁济民带笑的沙哑嗓音。

    待门外宁济民脚步声离开后，水玖立即整理好衣裳，仓促地洗漱了一番。他刚打开隔间门，迎面走来个脸生的黑脸汉子。

    宁济民扔进来的是套粗布衣裳，虽说旧了点，但是水玖换上却还算合身。当天夜里，他躺在这隔间的床铺上翻来覆去的，又睡不着了。耳边都是有人扛着枪哐当哐当的脚步声，偶尔还能听见宁济民正压低嗓音与那帮江南义军的人说着什么，这些机密事儿他不好去偷听，但即便捂住耳朵，将脸埋在枕头内，他依然睡不着。

    宁济民像饿狼般贪婪地深深地凝望他，过了许久，才仿佛刚回过神，端着那口盛着黄河大鲤鱼的铁锅往他面前送了送。”吃，先吃饱了肚皮再说话。“

    众人都善意地大笑起来。

    ”水老板，水老板……“

    ”这就饱了？“宁济民却一直在望着他，见他推开碗筷，忍不住笑道：”好比一只猫儿。“

    众人再次善意地哈哈大笑。

    ”哪里谈得上一个谢字，没得生分。“宁济民哑着嗓子笑。

    打小儿他们都是在一个大院长大的，光. !屁股洗澡摸虾的事儿，也不晓得干过多少回。眼下宁济民这句嘲笑里分明带着些失落，水玖听懂了，却不想说什么。宁济民对他态度确实有着三分诡异，他多年在男男女女之间打交道，混迹于市井人群，这眼神里的暧昧多情，他多少还是看得懂的。

    咚咚咚，忽然响起敲门声。

    水玖从头到尾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再次引起宁济民关注。这家伙看他眼神古怪，总让他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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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玖默然。

    水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