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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玖自家琢磨着,这一个多月过去了,敢情他都病着?记忆中竟然十分迷糊,除了那碗冀北本地米饭的香味,其余的他竟都不记得了。”那咱们五月初四动的身?“
老汉说着又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那块饼飞过来,哐当砸在车把手,打了个旋儿。赶车的老汉忙伸手接住饼,带笑骂了句,转脸对水玖道:”嘿嘿,箬华先生,你先将就着吃些。等咱们到了地儿,一切都好说。“
”你在找什么?“老汉磕巴着旱烟袋,又从怀里掏出半个石头般坚硬的馍。
老汉说的含糊其辞,水玖不晓得他到底是不清楚具体细节还是有意跟他瞒着些,便沉默下来。刚才说了这许多话,已经费了他大半力气,眼下躺着,只觉得唇皮发干。太阳热辣辣地打在他脸上,跟晒人干似的。
水玖艰难地勾起唇皮开裂的嘴角,笑了笑。”多谢!“
老汉又啪啪甩了几鞭子,嘿嘿地干笑了声,含糊道,”嘿嘿,好事儿,谁说不是好事儿呢!“
老汉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嘿嘿笑着搭讪。”箬华先生您生得这样好看,就是寻常大姑娘家比不上。“
老汉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啪地一声甩动鞭子,身体随着骡车颠簸,不断的高高低低起伏,答他道:”唉,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咱们当天夜里就撤了,这不,五月初八一大早,这天还没亮呢,就一道往靖西府走。“
水玖捏住饼,就着铁皮壶咕嘟咕嘟扬起脖子灌水。他天生皮肤冷白,发色漆墨一般的黑,即便是病重又叫日头晒了这么长时间,依旧容色丝毫不减。
”靖西不是青帮与洪帮的地盘儿吗?“
人群中那个穿黑马褂的年轻汉子又回头,扔给他一块饼。”没啥好吃的,箬华先生你先将就着吃吧!“
”也不多久吧,“老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声音嗡嗡的。”咱是五月初四把你接着的,今儿个是六月十八。你,阿嚏!你自家算算。“
”我病了多少时日?“水玖决定换个话题。
到了晌午,光线越发刺的他睁不开眼。一伙汉子也不走了,停下来埋锅造饭,直接丢给骡车上的水玖一只铁壶,水玖接了,摇了摇,里头哐当哐当地响,原来是灌了一壶水给他喝。
水玖坐在骡车上沿着山路一路颠簸的往前走,沿途热的很,蝉鸣声歇斯底里。热浪一波波的,人眼睛望出去,黄土坡上每丝儿空气都在扭曲。
喝水的动作都比旁人好看些,韵致楚楚。
这一天到了晚上,水玖将将有了些力气,便挣扎着在骡车上坐起身。人卧在干草堆里,眼角余光四下里打量,判断他们大约是走到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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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老汉不怎么在意地答了一声,道,”但他们现在是大户,就连朝廷的军队到了那头,都得跟他们打商量。咱现在在这儿,南边儿不大容易待了,得渡江去。“
”为什么?不是已经进到冀北城里头了?“水玖紧追不舍。
”那城里头现在……?“
”嗐别提了!五月初七,咱们的人进了冀北,结果当天夜里朝廷大军就到了。嚯,浩浩荡荡来了二十万。“
老汉脸色古怪,打了个哈哈后,再不开口了。
夜里头星光满天,其他汉子们都招呼着在路边寻了块空地,也不讲究,就这么躺在地上直接睡了。水玖特地看了一眼先前陪过他的那个穿黑马褂汉子,居然不在人群中。
”啊,五月初八动身的呢。“老汉说着揉了揉鼻子道,”城郊那地儿现在不好待着了。“
水玖听了只得尴尬一笑。容色好,并不是他自家想要的来着。他打小就雌雄莫辨,登上戏台,秾丽眼尾一勾,便是这世上的男男女女都得醉死在他春水般的眼波中。
水玖受不了他这种老烟袋子,在骡车上竭力地闭住呼吸。可眼下老汉问他话,只得破功,笑了笑,道,”先前那汉子怎地没在山洼洼里睡?“
老汉见他始终不兜搭,也就沉默下来,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过足了烟瘾,才从怀里掏出块馍馍,和着冷水啃。
可他从刚才这些人脸上却丝毫没看到喜色,奇怪。
但这些话,他与老汉也说不来。
人在难中,原本也没法挑剔。水玖接过饼又谢了声,只是他病得厉害,那饼看着就没什么食欲,再者,他估计自家也啃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