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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他终于开口问了。

    外头伙计已经跳下车，与城门的士兵打交道去了。过不多会儿，那伙计就回来，重新坐上车把手，车把式啪的一下甩动鞭子，骡车继续往前。在夕阳将坠未坠的辰光，一行人二十辆骡车笔直出了城门口。

    “必须的。”许季珊握住他的手，头戴着貂裘帽，厚厚的棉布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许季珊棱角分明的唇微微往上翘了翘。

    水玖身子半向前倾，右手捏住左手袖口，一双丹凤眼清凌凌的自下而上斜斜地乜向许季珊。“回家去？哪个家？”

    *

    冷白色手指捏紧茶盅，凤凰单枞的余香在唇齿间若即若离。

    水玖沉默了几秒，突然间福至心灵。“你要出靖西府？”

    出了这座精美的日式宅院，两人并肩坐在一辆骡车上。许季珊直到这时还跟他打马乎眼，半真半假地道：“城内眼下都是黄叶飘零，没什么可瞧头的，不如咱们回家去吧？”

    水玖猜测着，约莫许季珊这趟借着出城还夹带了什么私货，或者是混杂了什么人一同出去。

    水玖捏住茶盅，似笑非笑，斜斜地睇了他一眼。

    许季珊用毛巾盖住头脸，沉默了会儿，低声道：“当真办成了？”

    水玖并不扭头看他，声音清凌凌。“必须要出城游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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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玖越发疑心。因为先前跟着这家伙从冀北城逃出来的时候，打了口号，也是说黄昏约了人出城郊游。

    “啊？”水玖故作惊讶地张大了菱角唇。

    *

    水玖直睡到下午才清醒过来，坐在大厅里，趁着凉风悠悠地喝着一壶凤凰单枞。

    他要演戏，他配合他。

    水玖垂下眼，不置可否。

    骡马队伍浩浩荡荡，车轱辘滚滚地驶向靖西府城门。在即将到达城门口的时候，许季珊突然抓住了水玖的手，沉声道：“我也不瞒你，这趟咱们是直奔冀北城。”

    这事儿搁在水玖心里，搁了一路。

    身后管家悄悄地进来，贴着他耳朵说道：“东家，事儿办成了。青帮那头在催咱们将剩下的金条送过去。”

    许季珊见他果然已经猜破了，响亮地哈哈笑了声，随后刷的将骡车帘子放下。厚重的棉布帘子隔断了外头寒风，车内暖融融的，许季珊还不忘给水玖备了个白银镂空百子戏的手炉子。此刻他将手炉往水玖怀里又拢了拢，压低声音笑道：“总之，凡事有我。”

    第二日一大早，他照例又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醒了，见水玖仍醉浮在紫藤花架子上仰泳，便将人抱到床上，被子盖好。

    白毛巾掀下去。

    “怎么又是黄昏？”水玖放下茶盏，两道长眉微蹙。“你别是策划着什么事儿吧？”

    不然这人为何要这样慌张的逃出靖西府？

    水玖一直沉默着。直到天色擦黑，约莫着他们已经离靖西府二十里地的时候，他才静静地问许季珊。“靖西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许季珊却抬手捂住他眼皮，脸凑近了，呼吸吹动他冷白色的面皮，声音压低几至于无。“……等过了黄河，我同你讲。”

    他索性抬手，用热毛巾将板寸头给抹了，然后舒服地长出了口气。

    许季珊也晓得水玖意思，忍不住哑然失笑。

    “真成了。”管家声音小的像是在做贼。“衙门口已经四处张贴讣告了。秦大人昨儿个夜里让人乱枪打死这事儿，等到天光一亮，满城都该传开了。”

    “嗐，没呀，能策划什么？”许季珊打了个哈哈。

    水玖任由他握住自家的手，眼眸微垂，良久，叹了口气。

    许季珊面不改色地仰头打了个哈哈。“咱俩好了这么长时日，一次也没同游过。黄昏出去，恰好能在外头赶上一顿新鲜的羊肉炉子。”

    许季珊在旁边作陪，只字不提那头禽兽已经死了，只笑吟吟地劝水玖。“今日且吃好喝好，到了黄昏时候，咱们出去游湖。”

    结果到了黄昏的时候，俩人出城的场面却浩浩荡荡，老管家安排了足有二十辆骡车。水玖脚立在鹅卵石小道上，笑了一声。许季珊从他后头走上来，与他并肩立着。

    尤其在出城的时候，伙计坐上车栏，水玖明显察觉到队伍里头有几个人动了一下。他当时回头，想从车后壁贴的毛玻璃仔细张望，许季珊却拉住他，低低地说了句：别看！

    许季珊揉了揉鼻梁骨，额头一阵后知后觉的撕疼。他无声地哀嚎了下，却还记得正事儿。走出门，到了外头打水洗脸，热水腾腾的铺上脸面，酒意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