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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白拜入天山一年后，菩提老祖又收了一个徒弟，名叫镜尘。刚刚入山的少年好奇心重，不谙世事，面对沉默到阴骘的慕白也不害怕，反而时不时缠着他叫他教他剑术。他一口一个四师兄地喊着，在山道上追着慕白跑。

    慕白讽刺一笑，端着药碗退下了。

    男人的身体日渐虚弱，一日晚上风雨交加，慕白在药房煮药，神色冷漠地倒下一小包毒药药粉，见药粉完全融入药汁之中。

    第二天，慕白进了城，有个酒鬼撞到他身上，酒鬼骂骂咧咧。他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当年欺辱过他娘的一位客人，他杀意顿起，突然被人扼住了手腕。那人力气很大，慕白动弹不得。

    鹤发白须的老人一把将他拖出城去，那人自称菩提老祖，是男人的朋友。

    ·

    男人起身披了件外衣，坐在书桌前开始提笔写信。

    慕白跪倒在一片焦乌之间，听见四周人的议论。

    慕白点了点他身后，镜尘的剑正被他背在身后。他并不擅长撒谎，一张脸憋得通红。慕白拧了拧眉头，绕过他向前走。镜尘见他走了，赶忙追上来想要拉住他。

    男人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仰头喝下了那晚药汤。

    慕白敲了敲门，门内传来咳嗽声，他径直推门而入：“喝药。”

    慕白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身后的男人：“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娘！是你害死了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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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白并非菩提老祖的对手，被其强行带回了天山。而后被菩提老祖收为弟子，拜入天山。

    这些年来，仇恨并没有在他心中消除，反而越演越烈，简直像深入骨髓的毒药一样日日折磨他。

    他擦干了手，背着剑回他来时的地方。他要报仇。

    男人这样的反应更加让他愤怒，发泄够了他无力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何尝不知道，是他的力量太过渺小，他娘不惜自焚断绝他所有的退路。

    “什么事？”那一瞬，慕白看着他，突然有些怀疑男人是不是知道这些年他在给他下药的事情。“有什么事先把药喝了再说吧。”

    床上的男人瘦的只剩下一副皮包骨。他爬起身来，倚靠在床上，男人接过药碗送到嘴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慕白，嗓音虚弱、嘶哑：“慕白。”

    过了半晌，慕白抹干了眼泪，他的脸被浓烟熏得黑了，这一擦，脸上晕花了一片，显得更是狼狈。他站起身，走到那个男人身前：“走吧。”

    “是那女人自己点的火，你是没听到她自焚的时候喊得有多惨，真是个疯女人。”

    菩提老祖座下三位弟子，大弟子隆华，二弟子太昊，三弟子东航。在慕白眼中，隆华傲慢，太昊自负，东航懦弱。

    慕白十七岁那年，终于如愿以偿杀了养育他八年的男人。他是用男人的剑把他砍死的，男人死后，他将他的骨头挖下来做了一支骨萧。他揣着那只骨萧，蹲在无梦山山下的河畔将手上的血迹洗去。看着湍流里映照出的脸孔，那张与男人长得极像的脸孔。他笑了。

    男人瞳色深深，烛火映照在其中摇曳，他凝视了慕白许久，久到慕白不耐烦了。男人方才开口道：“你娘的事情，我很抱歉。”

    男人任他踢打在自己身上，眼底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菩提老祖道：“他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才提前告知于我，阻止你犯下大错！你心中戾气太重，放任自由只会酿成大祸。你与我回天山去，直到你放下仇恨，化解心中戾气才可下山。”

    “镜尘。”

    男人倾囊相授，慕白天赋过人勤奋有加，在他十六岁那年已经练得无梦山最高剑法。

    男人意味深长道：“希望我死之后，你是真的放下了。”

    他在雨里躺了一夜，心情却异常的快活，第二日就能杀了当年那些人报仇了。

    他与男人回到了无梦山，男人将他收为弟子。本就性情沉闷的孩童更为阴鸷沉默，每日只知埋头苦练。他在心中暗暗立誓，要杀光欺辱过他们母子的人。

    镜尘神色有些慌张道：“真......真巧啊四师兄，四师兄你是要去哪里！哎，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剑放在祠堂了，师兄你能去帮我取一下吗？”

    慕白手里的盐罐砸落在地摔了个稀碎：“娘！娘！我娘还在里面！你们救救她救救她啊！”

    慕白收了碗，男人又喊了他一声，他回过头。

    他白日里抄男人要他誊抄的佛经，夜里就不断做梦，梦里一场大火，将他的整个世界都摧灭。

    袖摆之下，慕白攥紧了手指，他面上不显，唇角勾起一个微笑：“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大火烧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没有东西可烧，火自然熄灭了。

    可是晚了。

    面对天真无邪热情奔放的镜尘，慕白冰封的心松动了。他头一回有了想要再与人世接触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