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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看见他。
对面的江羿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季时卿的为难,他开口对季时卿说:“没关系,我们就当是重新认识了。”
散发着过期啤酒味道的麦克西醇编织成他挣脱不开的梦魇。
一号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盒纸巾贴心地送到季时卿的手上,季时卿又将纸巾送到了江羿的手边。
季时卿抿着唇,心中默默叹了一声,他过了今年就三十一了,倒也没必要做出那些矫情的样子,如今他们的父亲能够回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想来这些年他过得应该也不容易。季时卿微微平复了心情,他叫道:“爸爸。”
“季维川,”他说,“我叫季维川。”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江羿的,想问问他这么多年他都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有回来?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声爸爸仿佛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跨越了无法回转的时间,仿佛是十四岁的季时卿坐在他的面前,时光定格在这里,一切不幸都还没有发生。
时间流逝,审问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陆以衡走进来,把鉴定书送到季时卿的手上,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江羿一眼。
他无法在他的面前继续欺骗他。
江羿被扣在这里本来就不合规定,如今又查出这个人是季时卿的父亲,陆以衡自然不会多难为他,不过还是要例行询问几个问题。
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季时卿在江羿的对面坐下,无声地看他。
时光在这一刻被停住。
江羿怔怔看着季时卿,无声流泪。
他当年设想好的一切,在那场意外发生后,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向另外一条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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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卿看着眼前这张并不熟悉的面孔,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回应他,只是又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他曾以为,以后他的卿卿一定会成为一位非常厉害的机甲大师,小远会接手季家的这些产业,而小昱那时还太小,不过日后长大了至少会是一个很帅气的男孩。
好像上次见到他,还在在那片灰暗的松林中,他的子弹擦过他的手臂,黑色的土地转眼间就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天地间只剩下黑白两色,直到他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那血蔓延滴答滴答落在雪地上,然后在刹那之间覆盖了江羿的整个世界。
他穿着白色的工作服,静静地站在那里,金色日光穿过他身后走廊另一侧的窗户,落在他的银发上。
陆以衡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会是季时卿的父亲。
江羿扯出几张纸巾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卿卿的面前如此失态,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爸爸?父亲?或者别的什么。
江羿抬起头,对上那双灰色的眼睛,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前世,他死去的妻子也在这里默默注视着自己,他沉默良久。
“卿卿。”他叫道,眼眶一瞬间湿润。
江羿未曾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重逢,他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想与他说,然上天似乎在这一刻收回了他语言的能力的,他几度开口,又几度失声。
他的星星,终究是没能送给他。
第66章
那一枪,成为他永生永世都洗脱不了的罪孽。
季时卿静静地看着江羿,感觉最近好像看到很多人在自己面前哭泣。
季时卿将手中的鉴定书翻开,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他从进了审问室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终于开口,他向江羿问道:“您叫什么名字?”
这是被丢弃了十几年的名字。
江羿张开唇,嘴唇微微颤抖,他的喉咙里塞满了苦涩的石头,眼睛中蓄满泪水,他又叫了一声卿卿,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然而江羿却依旧好像可以看到那颗银色的子弹穿透季时卿的胸膛,他倒在白色的玫瑰丛中,从他胸口溢出的鲜血把这些玫瑰染得鲜红。
江羿渐渐平静下来,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气息间仍有些微的颤抖,他抬头看向季时卿,目光中满是慈爱和温柔,他的卿卿好像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刚才还有人跑过的长廊在瞬间没了声响,所有的声音都好似被一头怪物吞噬。
陆以衡打开记录仪,向江羿问道:“您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春山区?”
他与他只有一步之远,却又隔着千山万水重重岁月。
不过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陆以衡这边也不可能一直把江羿扣押在军区。
季时卿把陆以衡叫来,询问他现在能否带江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