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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唇线抿直，终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江风拂过她的芙蓉面，她笑容温煦清浅，这话听进慕月笙心里，是密密麻麻的疼。

    是他亲手，毁了她渴望的家。

    慕月笙脸色倏忽一白，月色下如同沁了霜雪一般。

    “崔娘子，这栋宅子是慕家的别苑，里头都收拾妥当，您可以安心休息。”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慕月笙几乎是眼尾泛红，阴沉着脸，大步朝崔沁走去。

    慕月笙垂眼瞧她，眼里倒映着她清丽的容颜，瞳仁里的光一点点变暗，变黏稠，几乎是咬牙道，

    崔沁丢下这话绕过慕月笙，折身入了院内。

    夜里慕月笙回来，见她已睡下，默默在廊下站了许久方回房。

    她父亲的遗物，她随身携带作甚？

    崔沁气笑了，水凌凌的眸子如蒙了一层清霜，“慕月笙，你可知当初我为何离开你？你高兴时哄我，不高兴时把我丢开手，为什么，就因为你知道我无依无靠，我无所依仗，没有人能替我撑腰，所以你可以任意拿捏我。”

    慕月笙彻底怔住，那如山峰般矗立的身影头一次有了动摇。

    崔沁说到最后，眼底已渗出星点泪光，又被她逼退回去，迎着冷月冲他一笑，

    “你将你爹爹的遗物带上作甚？也不担心丢了？”

    他现在很清楚地知道，他想要她，一辈子。他说服不了自己放手。

    “而现在，你还是这样，你不想放手，所以可以枉顾我的心意来插手我的生活，我不想接纳你的好，你却总有手段逼我承受，为什么呢？因为你觉得我没了你不成，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没有本事，奈何不了你，只能仰仗你，对不对？”

    “可以出发了吗？”

    崔沁正在船舱门口，指挥着刘二和陈七将东西小心翼翼抬入舱内，见慕月笙一袭黑衫戴着面具立在门口，随口问道，

    “我之所以接受你的书册，确实有为书院撑脸之私心，可更多是为了类书编纂，我不想慕家那么多孤本蒙尘，当然你乐意经我的手，我高兴，你不乐意经我的手，自当以你的名义献书。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想与你闹得难堪，但是和好的话不再要提。”

    慕月笙没回她，而是指了指那箱子道，

    崔沁淡声道了谢，回了后院修整。

    “沁儿，你想我放手，我做不到。”

    慕月笙眉心染了痛色，愣神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崔沁笑着摇了摇头，“我爹爹的遗物，是我唯一宝贵的东西，我去哪里都得戴着，画在人在，画亡人亡。”

    “慕月笙, 此去金陵，你需要掩人耳目, 我们同行也不是不可以，木已成舟，我也认了，编纂类书是千秋万代的盛事, 我是燕山书院的山长，你是当朝首辅，我们责无旁贷。”

    刘二与陈七帮着崔沁将两箱子行李抬上船，慕月笙立在甲板上瞧了一眼，隐隐觉得不太对劲，那两个红色缠枝漆木箱子他很眼熟，记得崔沁告诉过他，里面装得是她父亲遗留的书画。

    这条快船极快，十几个水手轮番上阵，一日半便抵达了汉口。行船比马车舒适得多，崔沁一路便在船上作画，慕月笙白日都在船上作陪，只夜里不见踪影。

    五月初十，一行人由马车改乘船，顺流而下直奔金陵。

    次日，陈七告诉崔沁，慕月笙有急事骑马先行去襄阳，崔沁并没放在心上。

    论理她只是去金陵参与编纂大典，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便可回京。

    因着旅途劳累，车马颠簸，便在襄阳歇了一日，午后慕月笙回来，又递给她两本册子，崔沁道了谢，并不多言。

    将唯一珍贵的东西搁在身上，随时能转身，随时能话别。

    两日后她抵达襄阳，住入了一栋三进的宅子里，一中年管家笑呵呵在门口迎接了她。

    其实她没有那么多抱负，她也不想去与谁比肩，她只想靠自己安身立命。她现在做的还不够，但她可以努力。此去金陵，少不得做一番打算，再彻底挣脱他的牢笼。

    隔壁的声响已歇，屋子里的烛火也燃尽，崔沁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内，望着窗口洒下的清辉出神。

    她也曾携带这两箱书画朝他怀里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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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堂堂正正与人比肩，而不是事事依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