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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见这小丫头噙着一汪眼泪，像是乞求一般，“姑姑，昨夜的情形奴婢们不曾见着，听说后都慌得没了主意，秋桑哥哥又在里头伺候，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他们都推举了奴婢来寻您，只想问问，咱们大人如今怎样了。”

    细柳瘪瘪嘴，像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眼神往她身后的门里斜斜一飞，赶紧又落了回来。

    她扫一眼面前诸人，无奈担着兵部尚书的职在身上，在她们面前终究不能失了体面，只得干咳一声，摆出一副肃穆面容来。

    “陛下往日是待大人可好了，可是，可是这一回……”

    “如今大人被禁足在里头，奴婢们却也没有多少活计可做了。”她期期艾艾的，“里面只秋桑哥哥一人，想来辛苦得很，姑姑，能不能派些活计给咱们，也好分担一些，为大人尽尽心？咱们保证，只埋头做事，什么也不传不打听便是了。”

    “你今日真是昏了头了，陛下就在这后头的卧房里，这话要是让人听去了，你有几个脑袋够担待的？到时候，连姑姑我也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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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而，哪怕此番众人皆信了，是苏锦一时失了方寸，触怒陛下，她心里却总不敢十分笃定。

    “百宜姑姑，您别怪奴婢僭越。”她小声道，“您素日待奴婢们好，咱们都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敢壮了胆子来和您打听。”

    她转回身来，面对这一群年轻的后辈，淡淡点头，“不必拘礼。”

    她如今对那画舫里的二位，是半分也摸不清，也丝毫没指望能窥破什么秘辛，她如今信奉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求装聋作哑，做个庸吏，能在兵部任上光彩卸任，颐养天年。

    细柳仍是不放心，又向她身后紧闭的房门瞅了一眼。

    百宜警告般地瞪她一眼，即便心里头不忍，也要硬起心肠吓唬。

    慌得百宜连忙虎起脸，沉声喝她：“胡说，这话也是能出口的？”

    她在朝中日久，从前许多年里，都只当了一个糊涂官，大义无损，小节有亏，至于先帝猝然驾崩后，更是一时走歪了心思，受制于恭王，险些将自己的前程和一家老小都交代进去。

    百宜低头望着她，轻叹一口气。

    陛下出巡，这些做杂事的宫人，原是没有资格随御驾出来的，是楚滢心疼苏锦，格外体恤，怕他身边照料的人不够，吩咐让桐花宫稍有些头脸的宫人，尽数都跟了来，倒是将大半个宫室都搬空了。

    “自己知道便罢了。主子的事，何时能轮到你我议论？在朝为官，还是当警醒小心为上。”

    其中有胆小的，便仓皇道：“倪大人，晚辈们知错了，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而另一边，巍峨富丽的画舫上，百宜正立在卧房门外，面对着满目忧色的细柳。

    “还是早些回去吧，做好自己手上的活计。”她道，“可千万不许在外头胡说了，要不然，反而给你家大人惹祸。”

    如今，这些半大孩子却都六神无主，只唯恐自家大人真的受了重罚。

    至于陛下与苏锦的事，不是她能问的。

    她揣着泪珠子，憋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轻轻一跺脚，“那小侍哪里比得上大人半分好，陛下怎么就舍得为了他，当众罚了大人，大人哪里受过这个。”

    百宜只摇头，“无事，这里一切有我，你们无须再操心了。”

    “姑姑，”她轻声道，“陛下把咱们大人给禁足了，怎么今日，仿佛自个儿也没出过房门似的？”

    直到那回祭天遇刺后，楚滢亲自敲打她时，她才乍然惊觉，这看似懵懂的新帝，内里竟有不落下风的城府与手腕。

    眼见得小丫头低头缩脖，慌得不敢出声了，她才放缓了几分声调，劝慰道：“陛下待苏大人如何，往日里咱们都是能瞧见的，即便是眼下这一时半刻，升起来几分火气，过后大约也不忍心苛待的。

    “……”

    偏偏眼前这些官员见了她，颇有些惶恐，想是以为方才的议论让她听去，留了把柄。

    她方才打楼梯上下来，就听见她们在这儿聚众闲话，大放厥词，暗道年轻人果然毛躁之余，她压根没想管这趟闲事，只打算默默路过，权当做没听见。

    细柳让她连哄带吓的，早已是失了主意，只知道诺诺点头。

    倪雪鸿这才望着外面河岸与清波，吐了一口气。

    百宜瞧她片刻，终是无奈，只轻声道：“放心吧，陛下是什么性子，咱们还不知道吗？”

    细柳立时给吓住了，小脸煞白，直道：“姑姑，我知错了。”

    这群人听了她的教训，便诺诺应声，方才的眉飞色舞此刻全不见了，个个灰溜溜的，低着头散开了去，躲进舱房里去了。

    心里却道，这群小兔崽子，眼神如何就这样好。

    她只觉得，许是自己真的老了，越来越看不清眼前局势了。

    刚要依言离开，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转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