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谈20:那些快乐和泪水(2/4)
一周后,赤井秀一发现了白井凉奈的不对。她情绪反复无常,大部分时候低落、沉默寡言、不爱说话,间或暴躁、发脾气,却不会因为手忙脚乱而崩溃大哭,只是静静看着女儿,眼神涣散,没有光芒。
“我现在身材一塌糊涂,根本没有自信面对别人。”
“怎么了?”他问。
这些是可以通过锻炼恢复的,但是她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心情去收拾自己的身材和容貌,就连处理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照镜子了,因为镜子会映出她虚浮发青的眼袋和眼睛里睡眠不足的血丝,她的身材很差,肚子还是有些鼓鼓的,漏尿时不时发生,腹直肌分离也没时间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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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说,但他一直追问、安慰、说各种各样的话,声音温柔。于是她把痛苦掰碎,第一次,把内心向他完全敞开。
她似乎完全破碎了,比当年还要破碎,比任何时候还要破碎。
她是不是得产后抑郁症了?赤井秀一紧张起来,默默观察了几天,然后抓到她在房间里一个人流泪。
他静静地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等到她终于不流泪了,才默默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把她搂进怀里。
“别人可以在月子里写完博士论文、答辩,我连一个程序都改不好,感觉自己变傻了,人完全废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她。
在他印象中,她一直很强大,心理上的巨人,铜墙铁壁、坚不可摧,让所有人撞得头破血流,痛不欲生。
不是工作需要她,是她需要工作。她需要一个目标去追求、去努力,她通过奋斗和野心寻找存在感和人生价值、自我和意义,但对命运的掌控力一退再退,退到她无法忍受的地步,如今的她,犹如干涸水塘里的鱼,缺乏生存必须的氧气。
什么时候会变好?不知道,或许明天就会,或许永远不会。
不是那种哭,是流泪,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她背对着他坐在床上,不断用手擦去泪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精力、她的能量、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全部都被这个孩子吸走了。她本该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如今却囿于小小的家宅,焦头烂额地照顾一个孩子。
多么美好的一个画面啊。
“我照顾不好千鹤子。”她说,声音带着哭腔,有些颤抖,“诸伏就能轻易把她哄睡着,我不能。”
诸伏景光抱着千鹤子举高高,做出各种鬼脸,逗得千鹤子咯咯作笑。
泪水突然流了下来,白井凉奈转过身去,回到书房,关上门,压抑地哭了出来。
被囚禁在安全屋时,她虽然痛苦,虽然失去自由,但灵魂却是自由的、锐利的、激烈的、充满攻击性的。如今,她不仅掌控不好自己的身体、掌控不好自己的生活,连自己的灵魂都掌控不好。
恨吗?很难说,是没有一点恨意的。生产的时候、宫缩的时候、开宫口的时候、孩子的头挤压着阴道出来的时候,很多个瞬间,她产生过那种歇斯底里的恨。为什么要生孩子?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为什么不打掉?有时候,这种恨还会迁怒。赤井为什么不必经历这些?凭什么他能那么轻松地获得一个孩子?他怎么敢让我意外怀孕?
这种恨不是时时有的,是间或迸发出来的,藏在慈爱和柔情之下,在痛苦时、崩溃时、撑不下去时,从阴暗的角落出现,缠上她的脚踝。她一直咬牙坚持过来,生孩子,眼睛一闭,咬咬牙,几个小时就熬过去了。但现在不是,这种缓慢的、失去掌控力的折磨是持续发生的,犹如寒冷渗透进骨髓,缓慢而不可逆,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默默合上电脑,走到二楼的走廊上,看向客厅。
她哭了好久,泪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静静地抽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