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2/3)
“”铁勍锋沉吟了半晌道,“你把另一只袖子撩开我看看。”
第四天的深夜,铁勍锋喝了一口水,这只鹰终于落上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人世间尘埃落定,这只鹰却仍然野性不减。
“王爷你说什么呢,怎么好像没你的事一样,快起来一起放!”
华子鸢的肤色很白,大约是之前常年隐居深山的缘故,初见时白得像瓷一样,连血色也没有。这三个月来正值夏日,他又经常出来玩耍,虽然还是很白,但总归成了象牙色,加之接触了烟火人世,神采也飞扬起来,气色很好,此时满怀着兴奋喜悦,脸上红扑扑的。
“这样么,那我也想去尝尝!”华子鸢大约是习惯了,也不恼,笑嘻嘻地抱膝坐着,看河边其他的孩子是怎样放风筝的,此刻已经入了神。
铁勍锋撑着头半躺在草地上,连头也不抬,只轻声嘱咐道:“自己小心点。”
“没有东西啦!”华子鸢脸一红,“放风筝总要跑一跑的呀,我怕到时候渴了饿了郭外没得买嘛。”
铁勍锋盯着他看,心里不知为何愈发平静柔和了许多,又看到他耳坠上戴着的小小一粒红玛瑙耳钉,在阳光下光华流转宛如活血,忍不住伸出手捏住了华子鸢的耳坠。
今日恰好有风,郭外也有些寻常人家带了孩子出来放风筝。一只只花色各异的风筝被线扯着,飘飘忽忽地在空中悠悠地飞着,澄净的天空一时间也五彩斑斓起来。
“怎么还有我的事?!”铁勍锋顿时失声嫌弃地喊道。
铁勍锋却没有急着收手,只是又用拇指摩挲了几下那颗玛瑙:“你这玛瑙倒是个好东西。”
铁勍锋手一松,那个小小的铁球砸在地上沾染了鹰血,发出一声闷响,声之沉,好像砸在久闭的心门。他摸索着慢慢坐在石凳上,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晕眩,手抚上面颊,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如雨下,湿透了前襟。
从此这只鹰的左爪上便拴上了细细的铁链。
这只鹰在嘶鸣中猛然啄断了自己的腿,又发出一声悲鸣,而后跌跌撞撞地腾空飞起,在飞跃宫墙的一刹那,仿佛又回头看了一眼铁勍锋。
华子鸢也不着急,只笑嘻嘻地拉着铁勍锋找了一片草地坐下来,撩起袖子从手腕上解下一个小包袱来,展开来看,里面却是搁着一小壶酒酿和一盒绿豆凉糕。
“我怎么可能会这些!”
肩上的鹰突然躁动起来,竭尽全力一般向云霄挣扎着飞去,只是铁链尽头焊着的铁球攥在铁勍锋的手里,它拼死扑动翅膀,一次又一次向天冲飞,铁链绷直震颤,也一次又一次力竭地坠落在地。
夏阳如火、蝉声聒噪,但此时此刻,一切却又分外的安恬静谧。
“好像是从小就带着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华子鸢笑了笑又回过头去。
铁勍锋内心的不甘与愤恨仿佛都寄托在了这只鹰的身上,为什么身陷囹圄却能不渝此志。他熬了足足四天,四天这只鹰竟然没有饿死,铁勍锋也没有饿死。常人熬鹰很少有自己也断食的,铁勍锋却和它杠上了。
华子鸢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自信满满道:“好啦我会啦!”
“”铁勍锋唯有一脸无语问苍天的表情,“那你这么起劲?”
“你看人家都是有人帮忙拿风筝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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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华子鸢回过头来。
铁勍锋觉得贴心,口上仍是不饶人地反驳道:“都说中元节热闹,商贩又怎么会错过,此时人还不多,再过一会儿自然有人挑着担子来卖糖水和吃食的,何况我还在斋戒,不能饮酒,多此一举。”
“哎呀,”华子鸢抱着风筝看了一会儿,忽然惊声叫了出来,“我不会放风筝!”
青春消磨几年,鹰也步入了老年,每天只是懒懒地站在铁勍锋的肩膀上,好像只是个装饰的死物,在一个万物渐渐凋零的深秋,铁勍锋带着鹰在御花园里漫步沉思,一颗光秃秃的老槐在萧瑟的秋风中落下最后一片枯叶。
“太兴奋反而忘了呀,王爷会吗?”
铁勍锋麻木地看着那只鹰,那只鹰也看向他,那双可在黑夜中洞察一切的、锐利的眼睛已经浑浊而迟钝,却在此时迸发出微弱又决绝的光芒,它的眼神似是悲愤似是怜悯,只是长久地看着“主人”,陡然间抖竦全身的羽翼,发出一声惊空遏云的嘶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