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永嘉侯(3/3)
并非贪恋皇位,只是不愿以皇帝的身份向异族君王俯首称臣。并不是忍不了自身的屈辱,只是不愿因为自己的被迫屈服而让残存的半壁江山黯然失色,让天下臣民心灰意冷。
他内心仍未放弃,盼望着渡江南逃的母亲和弟弟能够重振旗鼓,收复山河。即便他对此无能为力,至少希望陷在敌国的自己不要拖了后腿。
北茹方面显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事到临头才告诉他。当天下午,就有女官送来了全套印绶和官服,玺印上用中原文字和北茹文字同时篆刻着“永嘉侯印”四个大字,看起来像是莫大的嘲讽。他用手抚摸着那几个字,强忍着内心的屈辱。
事到如今,以死明志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多活几天,哪怕是多了解些北茹的情报,日后说不定能排上用场,也值得了。
他穿上那身北茹风格的朝服,在永嘉三年的正月初一,从北茹王刘辉手中接过了册封的诏书,正式成了北茹的“永嘉侯”。
在他跪着接过诏书的那一刻,围观典礼的北茹军民欢呼雀跃,高高在上的北茹王面色得意。而他,只能咬着牙将眼泪憋回去,把耻辱哽在心头,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动作,不露破绽,不动声色。他不敢发誓说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洗刷这份屈辱,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山河社稷终究会光复,哪怕自己并不能等到那一天!
盛装的李景肃就站在刘辉身侧,以大将军、南征首功的身份,享受着仅次于刘辉的荣耀和赞誉。与刘辉的志得意满不同,他沉静如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一丝的高兴都找不出来。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司徒晔甚至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痛苦。
他并不想理会。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他连一丝一毫都不愿再想起,更不希望再与李景肃有任何瓜葛。不管他是痛苦还是悔恨,都已与他无关。
典礼上他终于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所有的宗室成员都被授予了有名无实的闲散官职,全部出现在朝贺庆典上——包括司徒玮。
李景肃没有骗他,司徒玮的确搭上了刘淼,并且因此沾光,被封为南燕郡王,成为除了司徒晔之外唯一获得了贵族封号的人。司徒玮艳丽的面容在盛装华服的衬托下格外光鲜、神采飞扬,在一干面无表情的昱朝旧臣中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
短短不到二十天,被俘的昱朝旧臣之间已经出现了分化。一部分人决定出仕北茹,另一部分则对橄榄枝表示了拒绝。方淮在拒绝者的行列,司徒晔甚至没有看到他出现在典礼上。
而那些穿上了北茹官服的旧臣们,面对他时总是躲躲闪闪,不敢与他眼神相交。尤其是腾毅。这个曾经保护他到最后一刻的禁军将领,似乎无法接受他誓死效忠保护的皇帝沦为北茹将军的玩物,从那天之后再没有正眼看过他。
他并不怪他。他不怪他们所有人。
是他自己没能守住自己的江山社稷,是他自己没能守住自己的清白,是他自己软弱无力却又坐在这个皇位上、德不配位。
这些宗室和旧臣,不过是为了活下去。降与不降,都是个人选择。连他自己都穿着北茹的侯爵官服,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那些决定出仕的官员?
唯一对不起的,只有方淮的一片赤胆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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