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来客(2/2)

    这段时日以来，齐文正他们都在背地里笑话，说孟开平原来好这口，也不想想生下的儿子日后是喊他老子还是喊贼子。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霎时凝滞。

    今年应天的岁宴上，各路长官独独缺了他一个，这还是他封帅的头一年。

    “你要兵士做甚？”闻言，花云面色也冷肃下来：“师姑娘，廷徽往日便是这般骄纵你的么？你看清楚了，我可并非你府中家丁，由不得你随意差遣。”

    师杭向来是个遇强则强的，她脚下站的是自家府邸，面前又有于蝉，此刻竟凭空而来一股子硬气。

    花云怔住了。

    说到这儿，师杭顿了顿，鼓足勇气继续道：“您对平章不敢有瞒，倘若他得知今日徽州又出了乱子，是否会重罚孟将军，您以为如何呢？”

    稍顷，于娘子最先阻拦道：“筠娘！万万不可！”她隐约猜到了她的来意，可又不得不护她周全：“今日切莫出府！”

    孟开平这臭小子在徽州胡作非为，仗着平章无暇收拾他，更不屑为一介女流伤及情义，殊不知平章心中早默默记下了这一笔。年关在即，各地早早都递了述职的折子。旁人都在回应天的路上了，唯独孟开平的折子被留中半月不发。最后，孟开平被勒令不得回返，只教胡将军替了他前往应天。

    话虽难听，理却是这个理。他都做到一路元帅了，要什么得不到？非得要个异心的枕边人。

    早晚要栽跟头。

    闻言，师杭也笑了。

    闺阁女子本该谨小慎微，可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整日描画绣花的女人，通身的气质反倒有几分像……

    他从前曾听闻过师伯彦的大名，也晓得他夫人出身高门，可他却没想到这对夫妻竟教得出一位脱出世家贵女模子之外的女儿。

    花云浓眉一皱。

    花云原本还没那么忧心，可后来与曹将军一合计，竟猛然发觉孟开平兴许早有预谋——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才是最最要紧的。当日，他主动请命来徽州打这场极难打的仗，关了三日城门严防死守，又将总管府翻了个底朝天。众人都只当他为的仅仅是高官厚禄，没想到他其实另有所图。

    门外守卫领命立时便奔走开了。师杭见他如此通情理，暗暗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又急切补充道：“将军，还有府内……”

    好大胆的话，于蝉此时已然听呆了，根本顾不上阻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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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若我没料错，年节下您本该径直北上面见平章。太平府离应天极近，您却偏偏绕路向南至此……”

    再没比这更羞人的蠢事了。

    此番他简装轻骑而来，只为与孟开平一会，匆忙得很，手里拢共也就带了百余人。她张口便要借走大半，此举的确胆大包天。

    花云一听，重新打量了她一番，兴味盎然道：“哦？那在下倒想见识一番，姑娘胆色几何。”

    倒是花云反应极快，稍顷，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捞起一旁的墨黑披风便丢给了师杭。

    “将军谬赞了。小女是落难之人，又怎敢张狂行事？合该时时处处皆为忌惮才对。”

    “来人！取我的手符，吩咐王大人快马去城外大营调人来，严守城门！快去！”

    “小女无才亦无德，相较旁人，多的只是些许胆量罢了。”

    “将军，我说这些话，不为元廷，不为我爹爹，更不为我自己。我只怕徽州城的百姓在经受一番烧杀抢掠后，还要被旁人利用再遭杀戮。城既已占，总不该如扬州一般最终只余枯骨荒城，攻守易形，争来夺去，徒然而已。将军也是有家室亲眷的，我信您，必不忍心旁观。”

    容夫人。

    花云抬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旋即从容道：“小姑娘，你能想到的，廷徽也能。”

    他是个聪明人，可他却比你自负得多。

    “若我说，此刻要借将军手下一百兵士出府，将军借否？”

    虑及孟开平的前程，花云正欲再训斥这女人一番，却听师杭又出言道：“我求将军，为的是城中百姓。孟将军治城无方，一味施暴弹压，喜庆祥和之时皆人心惶惶，更遑论日后长治久安？外头流言四起，必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孟将军一早便着了重甲出府，我料想他是要在今日以杀止杀，可焉知有心之人是否会趁乱逞凶、借杀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