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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这已成了宴上固定的一环般，围聚在身侧的人愈多，国师面上依旧没露不耐，只是动作稍显懒倦，话音亦拖得极低极长，草草拂过他们递来的手腕，逐个替他们解惑。

    ……太子请来的宗门救兵终于按捺不住，欲要直面探他了么？呵，到底是一辈不如一辈，不比当年那帮——

    想他们目前所获的线索繁多，却都无头绪，在这被动地猜来猜去也是无用，倒不如……

    谈风月刚想笑他一声怎么连这都没尝过，倏而又忆起他那在交界地中不见天日的六十七载，扬起的唇便放低了下去，轻声道：“是拿鸡汤煨过的细笋丝。现已过了时节，笋多老韧，尝不到鲜嫩的。待明年开春，往南边寻去，那儿……”

    用着一双灰白浑浊的眼，所见的也皆是白茫，只能依稀在那片白茫之中感受到些许光线明暗，模糊看见几道围在自己身前的长型轮廓。想他当年——

    ……散了么？也好。留个两耳清净。国师迟缓地伸手出去，够来了一只酒杯，正欲唤随侍的小太监替他添些酒液，忽有人上前来取过酒壶，替他续了满杯。

    大臣听罢，面上原本勉强的笑意便全换成了真心实意，赶忙向他道谢，又有些讨好地道：“国师可是乏了？可要先行回国师塔中休息？”

    虽听他说了不必，但见他确是一副疲困之相，在旁候着的余下几位大臣便也不好再上前去求问——谁知道国师困倦如此，算得还准不准呢——只能面露遗憾地纷纷作鸟兽散，各归其位，听歌赏舞去了。

    “国师？咳……国师？”被他搭着手腕的大臣见他久久不语，有些慌乱地挤出了个笑，“内人求子一事……可是不太妥？”

    国师空望着他，镇静地将酒杯送至面纱之下，以酒液润了润干裂的双唇，方才问道：“……所、问何、事？”

    四目相对处，一双桃花眼满带探究，一双灰白双目空若无物。又是昔日故人重逢，一个面貌依旧，一个却已然面目全非，且再看不清故人的容颜了。

    秦念久怎会说不好，咧嘴对他一笑，“那可劳老祖抓紧些，将这‘诸事’都了了，才好自在逍遥——”

    “——听说还有一类腌笋，闻起来酸臭，吃起来却香。”谈风月说着，又给身侧阴魂添了一筷子笋丝，“待诸事尘埃落定，闲时便可出青远一游，尝尝世间百味了。”

    国师无名懒懒地搭住了下一只前来求算的手腕，“……所、问、何事？”

    ——谈君迎！

    全没在听来者究竟都问了些什么，他只分神借栖于塔中的夜蛾感知着那三位潜入的不速之客——已发现暗室了么……动作倒比他预料中要快。

    国师便钝钝回过神来，低低打了个呵欠，随口敷衍地答他，“……静、待来、年……”

    秦念久细嚼着被煨得软韧的笋丝，认真听着他讲起哪处产出的竹笋最好、怎么烹饪才好吃，不时轻点点头应和他的话，眼睛也没忘间或瞟向国师那端，看有三两大臣举杯踱了过去，问他相命。

    默然在心中作了一番权衡后下了决断，他搁下酒杯，应下了他话，“嗯。”

    不知他为何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现身，不知他来意为何——是认出了他来？是来寻仇？抑或是……与太子一伙？

    是也好，不是也罢，终归不能自乱阵脚，毁了他的大计。

    线索繁多，却无头绪，盲猜亦是无用，倒不如走步险棋，直找这国师一问。忽略掉了秦念久与纪濯然齐齐投来的惊异目光，谈风月只垂眼看着这佝偻成团的黑袍国师，淡淡道：“并非问事，而是问人。不知国师能否一算。”

    ……回去？现在可不是回去的时候。国师意味不明地自喉间逸出了一声碎裂的怪笑，“……不、必……”

    他思绪一断，听一道曾经再熟悉不过，却已久得差点教他淡忘了的声线响起：“——不知小生可否有幸，也请国师帮我相一相命？”

    心知他所说的“诸事”不单指太子托他们对付国师一事，亦还指观世宗那似与他切身相关的重重谜团，谈风月微微一顿，浅抿了口酒。

    ……当年，当年？不能再想当年。

    察觉到漫绕在身侧的淡淡灵气，国师执杯的手稍顿，偏头“看”向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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