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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花板上是简洁的花卉浮雕，嵌着光线温和的吸顶灯。杨爱棠又从被窝里伸出手去，够着床头的开关，将那盏灯打开，关上，打开，又关上，在这过程里，他将脑筋一根根地搭上线，才慢慢地思索出自己昨晚经历了什么。

    对面却极其地安静，慢慢地，响起一个很淡的声音：“我是程瞻。”

    “哎呀。”方稜有些感动，“那是你妈妈？望眼欲穿呢。”敢情自己还做了件好人好事。

    他的身上穿着客房提供的睡衣，自己的西装、领带、皮带、衬衫夹，都叠放在扶手椅上。他愣愣地看着那些衣物，脸上阵红阵白，他知道它们都是谁叠出来的。

    只有程瞻会这样强迫症地、分门别类地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好像非得要证明些什么一样。

    方稜毫不客气地按下副驾驶安全带的按键，“啪”地一声，程闯身上的安全带弹了回去，程闯吓得一愣。

    他是真的很疲倦了，但这笑声里仍然充满了面对一个外人的不屑一顾。

    *

    “我偷偷溜出来的。”程闯小声地回答，“拿了我爸的卡。”

    他醒来时已是十点，客房服务都已经送过了一轮餐。他将手放在额头上挡着窗外浑浊的光，似乎天气不太好，即使是室内，也能看见尘埃在飞舞。

    “闭嘴。”方稜满头黑线地探身过来，认命地给程闯扣好了安全带。

    程闯只看了一眼，却说：“谢谢师傅，我给你好评。”

    他将车子靠边停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也发生了变化：“麻烦让我们杨主管接电话。”

    “……”偷偷溜出来，花大人的卡，还自己乖乖回家。方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孩子真是不让人操心。

    方稜是在四月左右得知了杨爱棠分手的事。那时他们出去喝酒，在一个友好而温暖的氛围里，爱棠简单地说了一些前因后果，譬如性格不合啊，经常吵架啊，不过，到底还是和平分手啊云云。不知为何，杨爱棠平静的模样，会比他哭泣的模样更令方稜憋得慌。

    方稜开出豪景苑时，杨爱棠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程瞻连说了两次麻烦，终于让方稜心中生出一股不适感。麻烦我？他程瞻凭什么说麻烦我？明明都是爱棠的前男友了。

    “滚！”

    “嗯。”程瞻顿了一下，语气又温和了一些，“今晚也是，麻烦你了。”

    “啊……”方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后根，“那我明早联系他。”

    方稜忽然感觉自己这句话是多余的。

    他现在也憋得慌，于是他多说了一句：“程瞻，你不要趁人之危。”

    “有多醉？”方稜表示怀疑。

    开车上路后，小屁孩反而安静下来，侧头靠着副驾驶座，无神的眼睛里流淌过车窗外不断闪烁的光。

    程闯在旁边细声细气地喊：“我回话了哥哥，我在这儿哥哥。”

    “……”方稜的火气又要往上冒：老子刚刚还是“哥哥”，怎么送完一程就降级到“师傅”了？！程闯却不管他，自己在座位上乱动，像是四处寻找什么东西，结果在车座旁边摸出来一张方稜的名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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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稜放下电话，不住地叹气，“这人在哪儿呢也不回话。”

    “吐了大半夜，衣服都扔去洗了，现在已经睡着。”手机连着车载音响，程瞻的声音被扩大无数倍，渐渐在方稜耳朵里震出了几分疲倦的意思，“——我给他开了个房间，明天可能要麻烦你给他请个假。”

    “行。”他静了片刻，“那你看着他吧。”

    豪景苑是成片的别墅区，方稜听着程闯的瞎指挥七拐八绕老半天，终于开进一条绿树成荫的车道，不远处别墅的廊前亮着灯，依稀能看见有人在门口等待。

    “喂？对不住啊爱棠！”方稜立刻大嗓门地喊，“我遇到点儿麻烦……听说你都散场了？到家了没啊？”

    “他喝醉了，没法接电话。”程瞻说。

    “趁人之危？”程瞻短促地笑了一下。

    方稜立刻哑住。

    齐老板，程闯，程瞻。

    “这是你是吧。”程闯怼到眼前瞧了半天，“我拿走了，回头找你开发票。”

    从会所去豪景苑大概半小时，方稜一边试图拨通杨爱棠的电话，一边寻找话题：“你家那么有钱，不给配个司机啊？”

    第二天上午，杨爱棠自然而然地翘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