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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尧惊觉，回头一瞧，登时唤了声：“王爷。”

    不知何时，一名年轻俊美的公子站在了地牢门口，一身纯白华服，齐肩短发全部向后梳去，墨蓝穗子，那双比山泉更清澈的眼睛望向他时，好似蕴含了化不去的哀悯。

    那个提心吊胆活了十八年的人是谁，那个与殿辰一起欣赏过樱花初晴的人是谁，那个为了回青渊甚至不惜给别人下毒的疯子又是谁……

    “骗你作甚？”男子迎上中年人的目光，森然一笑，笑得一阵喘咳，身上萧索白衣，立时露出点点猩红血迹，像个浴血的鬼魅。

    他是南肃，那他又该是谁呢？

    十一月，青渊王带着一个孩子，一个少年，踏进了金陵这所黄金打造的牢笼。

    主仆对视中，路尧面有不忍，忽然单膝跪下，红着眼眶说：“世子，您不要再惹怒夫人了，这样对您没好处。我想跟您说一件事……”

    一名中年人坐在案后，直接忽略了他的请求，边提笔边说道：“十一月初六，你火烧弘福寺后与六皇子独处了一会儿，中间发生的事，还是说个大概就行。”

    他一个激灵有了几分清醒，待眼睛稍稍适应了眼前昏暗光亮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无奈地道：“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砍头还得定个罪呢，我都跟你说了，让我先和母亲见一面……”

    “醒了就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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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嵘静静地一笑，却显得眉心间的死气又浓了几分：“你是与肃儿一起长大的，该知晓如果顾桥回不来，肃儿这辈子也再不能站在阳光底下。这是我和整个青渊交给你的任务，若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想你的父母，他们都还在府里当差呢。”

    少年单膝跪下，拱手道：“不惜一切代价，定将顾桥带回青渊。”

    路尧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告知后，捏紧拳头，再次恳请道：“世子，您若配合一些，夫人能留您一条命的……”

    “你下去吧。”

    良久后，南肃这样说。

    他整个人气质干净，静静站在那里时，好似刚从一场纷扬初雪中走出来。

    时光荏苒，十八年快得如同一眨眼就过去了。

    “哗——”

    “哈哈哈，”男子突然嘲讽地大笑起来：“我倒要看看，若不配合，能把我怎么着？”

    “我是南肃。”

    南肃并没有对路尧的私自告知而发怒，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下，然后走到了男子面前。

    他抬眸，眼前人正是路尧。

    “……”

    “唉，好吧。”男子深沉叹息，说道：“实不相瞒，我俩回屋后打了一架，他被我打服了，喊我爹呢。”

    中年人笔尖顿住，皱着眉问：“若不想再遭罪，我劝你如实告知。”

    铁链突然哗哗地响动了起来，男子想冲上前去，却被锁住，只能怔怔看着两人极其相似的五官，忽然崩溃地大叫：“你是南肃，那我是谁？”

    清晨的第一声长钟奏响，声音悠远，浩荡传播，城门在钟声中缓缓开启，阳光普照，青渊城新的一天，就在百姓们庆贺新王诞生的欢呼声中，缓缓开始了。

    少年睫毛轻颤几下，语调铿锵地道：“属下明白，誓死守护青渊。”

    前来观礼的各地官吏与望族女眷，天不亮就到达了高台，鬓影连云，宝马香车在长街上蜿蜒里许……

    地牢里那么冷，风切割在皮肤上像刀子一样，可他逐渐没了感觉，只觉得一颗心似乎落入冬日湖水，冻得麻木……

    而在同月返程路上，青渊王骤然薨逝，享年仅三十六岁。

    只是，他笑到一半忽然就止住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彼此对望间，好似有如在照一面镜子，他通过他看到了金陵的夜色，而他通过他看见了青渊的朝阳。

    男子安静地看着路尧的嘴唇开开合合，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

    而就在新王在高台接受万民朝拜时，一处昏暗窒闷的地牢里，一盆水迎面泼向了被铁链锁住的男子。

    中年人眯起眼睛看他，目光如芒，良久，他终于起身走出地牢，准备将这情况汇报给曾氏……

    半梦半醒，只听门上锁响，有人走进来站在了男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