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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他们如今身在大夏的土地上，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又怎该再注意这些细节？可是士兵摇了摇头，仍然要固执地摸黑去河边，就算再落魄，他也不能让大燕的皇子连一块干净的手帕都用不上。

    殿辰看着士兵，目光缓缓落在了他的三根断指上，那切面光滑平整，是被追击而来的敌军一刀砍飞的，当时，血水就喷溅进了他的眼睛里，滚烫，而又灼热，几乎遮挡住了他眼前全部的视线……

    一时间全身生凉，丝丝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他裹紧毯子，微微一笑，好像是对着什么人诉说，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般沉静地道：“你看看你，把我身体弄得这么差，也不来照顾我。”

    “滴答，滴答……”

    士兵一噎，这才猛然挺直腰杆，并抬手行了一个军礼：“是！”

    第九十二章 信仰

    士兵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挠着头，有些腼腆地说道：“将军，我打了一辈子光棍了，想娶个媳妇儿……”

    娘娘，我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体验了一场光怪陆离的人生。

    士兵就这么站了很久，然后沉默转过身，轻轻撩开帐帘。

    天底下哪有皇子为一个无名小卒操劳婚事的道理？士兵没想到殿辰会这样说，却也明白殿辰为什么会这么说，心口骤然一热，立马高声道：“遵命！”

    深夜，残破的大帐里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几月以来没有药品，也没有足够的吃食，男人的身子已经熬得很差了，亲卫兵见他嘴唇冻得发紫，连忙为他盖上一张毯子，然后将放在桌上的捂嘴帕子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又落满了点点鲜血……

    “咳咳咳——”

    娘娘……

    殿辰的目光仍然聚焦在地图上：“明日我们要过河袭击九灵峰，届时若还能回来，再洗不迟。”

    他仍旧是那样俊朗，修长的眼，高挺的鼻，苍白的脸颊，隐隐透着天家王者的风蕴气度，只是，转瞬却有一股鲜血从口中渗出，不可抑制地滚落青青的下巴。

    这一次，他换了个说法：“去多睡会，若精神不济，明日保护不了我，该当何罪？”

    那么，您一定能听到我绝望但虔诚的祈祷吧，能看到我浴血奋战的爱人，感受到我两个孩子的心跳，大燕百姓的呼喊，血流成河的大地，掠过战场的西风，啃食尸体的秃鹫！！！

    可是，这世间仍然有我爱慕的东西：星、月、初雪、烟花，还有落在青河水面上的樱花。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传出，门外值夜的士兵心里一沉，立马掀开帘子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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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太冷，先放着吧。”

    “王爷！”

    “好，”殿辰点头：“届时我托人替你物色个好姑娘，所以，你要留住命。”

    这已经不知是男人第几次咳血了。

    他是个规整而有洁癖的人，此刻却就那么缓缓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掉在胸口的血污，一动也不动。

    一点点地看见人生百态，接近地狱，梦到世上所有恐怖的景象，被夺去人生中所有的坚持和希望，被驱赶在鲜血淋漓的恐惧中，永无止境地狂奔。

    如您看见了，请您帮帮我的相公。

    “……啊？”

    听见脚步声，殿辰不得不抬起了脸。

    士兵离去后，殿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深沉寂。

    就在这时，庙外忽然奔来一个穿着青色棉衣的侍卫，才刚下马，就一下子扑跪在男子身后，高声道：“禀王爷，探到六皇子的消息了！”

    灯火倒映出一个修长的影子，侧脸分明，削瘦至极，甚至隐隐可见下颌骨的锋利。

    那您呢？

    帐内很安静，没有人能回应他。

    士兵捏紧帕子，抬眼望去，却只见男子眉头微皱，手指依然在地图的几座山脉上指点，似乎在沉思什么……

    殿辰重新低下头去看地图，顿了顿，又突然问：“如果这场仗我们胜利了，回家后，你想做什么呢？”

    您在天上看见世人黑暗面、万物凋零状时，是不是也曾落下泪来，却还是要将手中净瓶中的甘露洒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