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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一下子刺中了沈月溪的软肋。

    只因她幼年失恃,沈南冲一人养育她不容易,所以她努力成为汾东最得体、最规矩的娘子,以不辱没了沈家的名声,哪怕是前世她嫁到京都,也无人能挑剔她的规矩,如今这陆续却是一张口便说她不懂礼数。

    小娘子明亮的眼里明显地起了两团怒火,裴衍洲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眸暗了暗,是将这笔账记在了心底。

    陆续这话不仅刺中了沈月溪,亦刺中了沈南冲,便是卫国公也不敢当面提他亡妻之事,这陆续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言语中未见半分怒意,打着官腔义正言辞道:“陆续与如意坊掌柜聚众闹事,当街行凶,将这些人都给我带回去。”

    “沈太守……”陆续还想说什么,只是沈南冲的人上来就拿布头塞了他的嘴,直接把他五花大绑了。

    沈南冲从马上跃下,走到沈月溪的面前,欣长的男子淡淡扫了一眼一众小辈,在裴衍洲的身上停顿了一下,温和地对自己女儿说道:“阿月可有被吓到?阿耶送你回去。”

    沈月溪点点头,又瞄向满身是伤的裴衍洲,心有不忍地开口道:“阿耶,他……”

    “叫侍卫带他去医馆吧,余下的事你便不要再管了。”沈南冲并不在意,沈月溪素来心慈,莫说是人,便是路边阿猫阿狗她看到了,也都要救上一救。

    他在心底略微叹息,天下早有了大乱之趋,是他将沈月溪养得太纯善了,可他与莹娘就这一个女儿,总也想她无忧无虑地活于这人世间。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她与裴衍洲不该有过多交集的,就此别了便好。只是她很难将眼前凄苦的少年与往后冷冽的男子联系起来,不自觉地又悄悄看向裴衍洲,却是与少年四眼相对,那双曾经叫她惧怕的眼眸亦盯着她,明丽的暖光铺入他的眼底,是无垢的赤诚。

    少年扯着干裂的唇角,试图对她一笑,却不知血水又从他的伤口里流出,看着格外可怜。

    沈月溪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她想着,前世为何裴衍洲要当着自己的面揭穿梁伯彦的真面目,又为何要娶和离后的自己为妻?是源于年少时的恩情吗?可前世不曾发生今日之事,至多不过是她曾舍饭于他,却也算不上什么恩情……

    她又想,如今的裴衍洲看着纯良无害,又为何会变成嗜杀之人?前世她曾听喜枝说,凡是与裴衍洲作对之人,一旦被他抓住,活着时要被他割肉当下酒菜,死后头颅还要被砍下来或当做球踢,或做成酒杯……

    她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面无表情的男子眸泛寒光,手中端着骨杯,杯中盛着不知是美酒还是人血的赤水……

    沈月溪猛地一哆嗦,再不敢多想,只当她与裴衍洲萍水相逢而过,往后便是他乡客。

    岁聿其莫,如宴楼前的这一出似乎就这般掀过去了。沈月溪快到及笄之年,沈南冲吩咐周伯将今年辞旧迎新与年关祭拜之事皆交由沈月溪,她一忙便也将裴衍洲的事抛开了。

    至于沈南冲,自抓了陆续以后更是难觅踪影,便是沈月溪亦是等到除夕之夜才终于与沈南冲聚首。

    除夕之夜,沈南冲带着几分倦意,披着风霜从外面回来,便瞧到亭亭玉立的女儿立于门下,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晕了她一身红光,人若桃花别样红。

    吾家有女初长成,若是莹娘看到了必感欣慰,他心中感叹,却也突然意识到发妻走了已经整整十年了。莹娘说得对,没有谁离了谁便活不下去了,纵然他不思量便能描摹发妻的一颦一笑,一闭眼犹能听到发妻的低吟浅唱,可在莹娘离去的第十个年头,他依旧好好活于这世上,沉浮在这尔虞我诈之间。

    他在沉沉暮色中停滞了许久,才向沈月溪走去,关怀地问道:“外面天冷,阿月怎不在屋里待着?”

    “阿耶……阿月是给您惹麻烦了吗?”沈月溪忧心忡忡地问道,她今日听底下的人闲聊,才知沈南冲这些日子如此之忙,是因为卫国公天天来闹,据说京都都派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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