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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算时辰, 章逐薮应该已经往崔宅去了。

    因为垂眼, 那颗红痣若隐若现。

    崔桃奚觉得有点好笑，相识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崔桃奚却已经知道这少年人绝不会因为她求情而不处置崔颖仪，既然她的意见无用，那么何必在乎？

    李成绮唇角似乎有一丝笑意，“是。”他道：“多谢太皇太后。”

    崔桃奚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眯了下眼睛，仿佛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眼神似的。

    他微微凑近，像是怕崔桃奚听不清似的，慢慢地、柔和地、谦卑地说：“舞弊一事乃是死罪，何况崔颖仪并非只是牵涉其中，他是主谋，太皇太后，您明白孤的意思吗？”

    后来李昭隐隐约约猜到灼灼境遇，带人出城去追，却被李言隐下令一箭射下马，他坠马时摔断了胳膊，回府便高烧不醒，十几日半梦半醒，得来了灼灼自尽的消息。

    她看向李成绮。

    李成绮与她相望时眼神平静。

    崔桃奚语气淡淡，“这样，方才不算辱没了我命人挑的好棺木。”

    说不出，扮得若无其事，又怕被李昭看出，在家一月，与兄长见面不过寥寥数次。

    崔桃奚抬眼看他。

    崔桃奚极有耐性。

    但仔细看也没那样像, 至少气韵神情全然不像。

    李昭十八岁时性格远不如眼前的少年性格跳脱，满腹心机怨恨算计。

    有时连崔桃奚都惊讶，在灼灼死后的日子里，李成绮面对着李言隐时表现得照旧恭谨孝顺，他那时，究竟在想什么。

    少年人正襟危坐，然而崔桃奚注意到，他的肩膀有一瞬间的放松。

    李成绮放下茶杯，“此是太皇太后家事。”

    以李成绮之冷情，与皇室亲族内部之凉薄，李成绮与崔桃奚能表现得如此体面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他们母子二人，永远都能在要紧的事情上达成共识。

    她有双浓墨重彩的眼睛，不笑时冷冽而威严，叫人只想在她脚边叩拜，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忤逆。

    长乐宫原本是她丈夫的寝宫，后来又是她儿子的寝宫, 她来长乐宫，与回家无甚区别。

    在这点上，他们的默契无言，一拍即合。

    太不像了，这样看，就一点都不像了。

    譬如说，崔愬该死。

    “那就，”涂着暗红蔻丹的指尖轻轻划过案面，女人声音不高不低，还含着点如常的笑意，“劳烦陛下，给他留具全尸。”

    “更是国事。”李成绮淡淡补充，拜崔愬所赐，他对崔氏族人没有任何好感，当然，他对李氏都没有，他向来一视同仁，“太皇太后说了，若是将牵涉舞弊案中的人都杀了，流出来的血足够染红半个长街，既然如此，何妨再多崔颖仪一个？”

    话音既落，少年皇帝果不其然看她，眼中闪过惊讶。

    可他还是装得不问朝事, 每日不过寻欢作乐而已。

    崔桃奚略一颔首。

    一月后灼灼回去，面色如常地拜别父母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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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不为崔颖仪求情放松吗？

    最为疼爱的，唯一真心实意对待的亲妹妹出嫁不足半年就被磋磨得归国，名义上是省亲, 实际上是求救, 回来时见兄长病势缠绵, 比自己出嫁时更为厉害, 以灼灼待长兄之心，怎么可能对李昭说得出自己的遭遇？

    他不着急。

    一点都不着急。

    少年像十八岁的李昭，眼中的鲜活却不是李昭曾拥有的。

    少年人安静喝茶，姿势仪态俱是无可挑剔的漂亮, 面上似有苦恼之色，仿佛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正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