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俄语告白(2/5)

    陆子瞻陡然被猫爪挠了心尖儿似的,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好好的,干嘛又这样喊我。”

    “子瞻哥哥”这一类的称呼,自然很多年没听岑缨喊过了。

    记录着数十年光阴的老照片黄得褪了色,岑缨将影像几乎模糊的挑出来,封存在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里;尚且能看清的重新装裱了一遍,方便陈奶奶拿在手里常常摩挲。陆子瞻给他打下手,翻阅着照片里的红颜流逝,小声议论道:“陈奶奶和她丈夫竟然也是青梅竹马,你看,满月酒都是一起办的。”

    陆子瞻跟着讪笑,言辞间倒挺豁达:“我又不喜欢她们,纯粹是追到她们这种长得漂亮,受欢迎的女生,脸上有光而已。我若是真心喜欢,才不会轻易分手呢,敢提我就敢不要脸的纠缠,缠得对方睁开眼天天看见我,闭上眼夜夜梦见我。”

    唯独陆子瞻总坐在岑缨背后使坏,成日揪他辫子,抢走他的蝴蝶结逼他喊“子瞻哥哥”,腔调捏得不够甜,还不肯还给他。所以岑缨从小记恨陆子瞻,一被他招惹就告状的习惯也是因此养成的。读到高年级,慢慢有了情窦初开的概念,陆子瞻听同学说,喜欢哪个女孩儿才整天揪哪个女孩儿的辫子,登时起了恐慌,生怕自己再多揪两次会喜欢上爱打小报告的岑缨,才不甘愿地收了手。

    岑缨想到陆子瞻好几段不堪回首的恋爱,笑着挪揄道:“非怪你被前女友当猴儿耍着玩。你连她们对你存着什么心思,什么欲望都不知道,就敢发展情侣关系。”

    陆子瞻深深吸了一口气,难得正经的回答他:“你如果好感一个人,你会不由自主地关注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揣度他不经意间的改变和脸上细微的表情。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产生了什么样的欲望,不必他宣诸于口你都能知晓。这时候你才算真正爱着他。只有一个月,就是种朵花也不一定发得出芽,谈何爱与不爱?不过是日子太无聊,找个伴打发时间罢了。”

    刚念小学的那几年,他们两个同班同组,岑缨矮陆子瞻一点,坐在他前排右手边的位置上。因身体的缘故,岑缨发育前的性别特征并不明显,杏核眼,小山眉,身条细瘦,嗓音清润,说他是秀气的男孩子也成,是俏丽的女孩子也成,家里人便曾将他当做女儿养了一阵子。有段时间去上学,头发留得颇长,一半梳了辫子,末梢夹着蝴蝶结;一半披在颈侧,像个鲜活的洋娃娃。惹得男孩子们都很爱亲近他,整天送糖果送橡皮,采蜜似的围着他嗡嗡转。

    陆子瞻傻憨憨的笑了笑,不太认真的辩驳道:“一个月换一个能叫谈恋爱?充其量是谈了天,还没来得及爱。”

    岑缨忙说不会,收敛了神色,挪着椅子往他身边靠,肩膀紧挨肩膀,手指偷偷勾住他的手指,曼声细语的唤道:“子瞻哥哥”软糯的江南口音直酥到了骨子里。

    此后的一段时间内,天气日渐回暖放晴,岑缨清早被他爸爸赶去体育馆锻炼,跟着陆子瞻打羽毛球;中午一块儿去陈奶奶家蹭饭,两人轮流淘米切菜,有时候是陈奶奶掌勺,有时候是她小儿子;下午无所事事,就陪着陈奶奶晒太阳,看她整理旧物,听她唠唠叨叨地回忆每一件小玩意儿的来历。

    岑缨用鼻子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那你觉得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一个月不短,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甚至还有一见钟情的说法。”

    如今他旧话重提,唤起了当年最糟糕却又最纯净的回忆,但心境与那时被陆子瞻欺压逼迫不同,犯不着惺惺作态的发嗲,短短数言竟喊出了几分真挚。陆子瞻不免心里发虚,目光垂在被岑缨勾住的手指上,翻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就像指甲旁不痛不痒梗着的倒刺,平日里从来注意不到它是什么时候冒的头。

    陆子瞻略一沉吟,窥到岑缨脸色发青,是风雨欲来的征兆,识趣地把紧了口风:“我不说,说了你又要跟我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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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缨乜斜他一眼,引用了木心先生的一首诗说:“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那年代自由恋爱的大多数是世交,亦或者同窗,在生活圈子里找适合的。哪儿像现在隔着网络就能采遍天涯芳草,一个月换一个也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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