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2/2)

    他站在窗边，回望过来的眼神如刀锋，言语虽平静，神色却如浓云聚集，山雨欲来。

    裴显坐在原处，抬高嗓音，“薛夺，进来。”

    “今夜踢门进来的是裴督帅，这柄剑是用不着了。但是如果今晚闯进来的是城外叛军呢？万一皇后娘娘反悔，半夜拖我去城外宗庙修行祈福呢？万一圣人夜里突然传下圣旨，打发我去塞外和突厥王庭和亲呢？”

    她放下掩面的团扇，侧过身来，转向他的方向。

    当时，谢皇后和她对峙，她举着匕首对着自己，胸前衣衫割破一条细缝，血丝渗出。周围人的脸色都难看之极，或紧张，或惶然，或愠怒，倒只有她自己始终是笑着的。

    狭长内双的凤眼，倏然锋锐起来，极锐利地盯了姜鸾一眼。

    柔和漂亮的眼睛愉悦弯成月牙形状，矜贵中带着狡黠，狡黠中又带着放肆。

    抬手轻轻一划，实木长案被划破一道深而细的长痕。

    “看来公主对谢舍人的评价颇高。这些条条框框，就算是百万人口的京城高门大族里，条条符合的郎君也不多见。”

    砰的一声，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薛夺带刀领兵大步进来，二十余名披甲禁卫站满内殿，齐声喝道，“督帅有何吩咐！”

    “今夜的玩笑，真是担当不起。公主别忘了，裴某是太后娘娘的堂弟。太后娘娘是先帝发妻，公主的嫡母，认真论起辈分来，公主要喊裴某一声舅舅。”

    姜鸾掩口遮住呵欠，一条条地重新开始掰扯，

    “谢舍人家里已经在议亲，不宜尚主。公主中意的驸马人选，据说改成及冠年纪以上的了。其他还有哪些要求，不如具体说说？”

    就在姜鸾说完最后那句的短短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和旁边竹席上跪坐着的谢澜的表情，重合了。

    禁卫们立刻散开包围，言语倒是客气，行动绝不客气，把内殿伺候的五六名贴身宫人全部往殿外驱赶。

    “放心，我无事的。督帅只是不喜我的玩笑，要单独和我说几句话罢了。你们出去外头等。”

    裴显一口茶还含在嘴里，听她说话时，唇边还带着惯常会晤时的淡笑。

    寂静。

    “公主挑驸马，挑到自家舅舅身上了？”

    蛇皮软鞘藏起薄刃剑锋，她把短剑放回暗格，悠然斜躺回去，“督帅现在再看看我的神色，我脸上伤心不伤心？”

    下个瞬间，裴显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梗在喉咙里的那口温茶被他咽了下去。

    她拨开蛇皮软鞘，寒光出鞘，薄刃在灯火下如一汪秋水。

    “谁说京城里条条符合的郎君不多见？”她含笑半倚着，团扇往前点了点：

    “驸马人选么，最好是二十出头年纪，已经入仕的官身。出身世家，气质清贵，性情沉稳，心智过人，文武双全。”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几天前夜里过来的景象。

    在场没有人敢出声，就连视线也个个低垂看地，只恨不能把耳朵关起来。

    她满意地端详着划痕，抬起左手，羊脂玉色的手掌边缘凑近薄刃。

    裴显沉沉地看了眼长案上那道深而细的长痕，和对面稚气眉眼不相称的轻松神色，转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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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寂静笼罩了内外殿。

    才十五岁的年纪，如此难以揣测的心思。

    “要求倒是不少。”裴显啜了口茶，思索了一阵，

    “玩笑？”他重复了一遍。

    裴显从胡床起身，背手站在窗边，注视着宫人远离主殿，渐渐聚集在庭院中。

    寒凉，漠然，面无表情，仿佛一个模子里倒出的两块冰。

    苑嬷嬷和今天值夜的白露冲过来就要拦在姜鸾面前，姜鸾拍了拍她们的手，安抚道，

    苑嬷嬷和白露将信将疑地随其他宫人一同出去了。

    裴显沉默着，把茶碗放回矮几，抬手捏了捏眉心。

    “是！”

    始终挂在唇边的淡笑消失了。

    “除了公主留在殿里，其他宫人一律带去庭院看管。”

    茶盏被放回矮几，嗒的一声脆响，打破了满室寂静。

    危险的动作倒映在对面两双眼瞳里，两双瞳孔齐齐收缩了一下。

    “裴督帅自己，不就是条条符合？”

    姜鸾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肆意地笑出了声。

    下一刻，姜鸾满不在乎地收起了短剑，“危急关头，这把剑就用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