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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鹤来一怔,道:“再过些时日,我还有些事未了——”

    闻郑沉声道:“不能再等了,江淮传来消息,老爷中风了,少爷再不回去就迟了。”

    雨已经停了,闻家这两日却阴沉沉的,笼罩这厚重的阴霾。

    张靖遥无心再上衙,告了几日假。张家二老将许明意关去了柴房,根本不允许张靖遥去见他,张靖遥也不知要如何再见许明意,只是拿了伤药,让人送了进去。

    张靖遥茫然地想,原来许明意如此恨他。

    他竟这么恨他,恨到不惜和人私通,不顾一切地想离开他,可细细一想,许明意恨他,也理所应当。张靖遥当初娶许明意时便心不甘情不愿,他瞧不上许明意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更瞧不上许家为了钱而攀上来的这门亲。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张靖遥弄过许明意,却连他的脸都不曾细看——不屑于看,不想看。

    他还将自己的愤怒,不甘都倾泻于许明意身上,张靖遥想,分明他不满意这桩婚事,他大可不娶,不喜欢许明意,他也能不碰他,他想要付邻春,为什么不去不顾一切地反抗?他都没有,他步步退让,天真地做着迷梦,却将痛苦施加于许明意身上。

    许明意说得对,他是个懦夫。

    张靖遥痛苦不堪,许明意那些尖锐的话,冷厉的眼神,如同一把把尖刀将他的血肉剖开,让张靖遥看到了皮囊之下的懦弱、自私、愚蠢。

    这两日,张家二老让张靖遥闭门思过,不再让他插手许明意一事。张靖遥控制不住地去想,他爹娘会怎么处置许明意……愈想愈是心寒,他爹娘是当真对许明意动了杀心的。

    四更时分。

    许明意睁着眼睛望着老旧的房梁,是生是死,就看今天了。兴许是因为伤作痛,兴许是因为两天滴水未进,许明意没有半点睡意,嘴唇也已经干裂。

    被关在柴房的两日里,许明意细数了这十九年的点点滴滴,实在是乏善可陈。这十多年里,对他饱含恶意的人,很多,对他好的人——屈指可数,闻鹤来算一个。许明意按了按衣襟下挂着的观音玉雕,那日竟忘了将这东西,还给闻鹤来。

    那天晚上听到闻鹤来说愿意带他回江淮的时候,许明意心中还是不可控地泛起了波澜,可旋即就冷静了下来,带他回江淮又怎么样呢?他也不想跟闻鹤来走了。

    许明意无意识地想,可他又能去哪儿呢?他不想回津门。天下之大,他竟没有归处。

    许明意恍恍惚惚的,乍听见门开的声音时,还当是梦,他扭过头,看着被推开的门,有人走了进来。

    竟是张靖遥。

    许明意迟缓地眨了下眼睛,没有动,张靖遥慢慢走近了,看着面色苍白的许明意,二人都狼狈。张靖遥双眼通红,下颌生了青茬,他恍若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许明意,许明意仰着脸看着他。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张靖遥开了口,声音嘶哑,“你恨我?”

    许明意慢慢点头道:“对,我恨你。”

    张靖遥眼睫毛颤了颤,他闭了闭眼,自袖口取出薄薄的一张纸丢给许明意,说:“滚吧。”

    许明意展开那张纸,竟是和离书,是张靖遥亲手所写的。他看着上头的许九娘三字,恍了下神,张靖遥说:“还不走?”

    许明意这才反应过来,他盯着张靖遥看了几眼,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跟着张靖遥走了出去。许明意不知张靖遥使了什么法子,他们一路竟未碰上下人,临到一道窄门,是张家的后门,张靖遥取出了一个包袱,说:“日后别再回四九城了。”

    许明意看着他手中的包袱,手指紧了紧,抬手攥在了手中。张靖遥退后一步,他说:“你说得没错,我是懦夫。”

    “今后——还你自由。”

    许明意不吭声,看了他片刻,转身将走之际,就听张靖遥叫住他,“九娘——你不叫九娘是吗?”

    “你叫什么?”

    张靖遥亲自写和离书时,将落笔“许九娘”三字时,却莫名地停住了,许明意说,如许家一般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可分明许家是将他出嫁,又岂会宣称他死了?

    除非他不是许九娘。可张靖遥从未在意过许家,自是不知在他们成亲之后的半个月,就对外称许家七郎对外暴毙了。

    他不叫九娘,叫什么?

    张靖遥越想,越是摧心肝。

    许明意抱着包袱,站在窄门边,在张靖遥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说:“许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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