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钟离夫人(1/10)
车声辘辘,马声聿聿。顺着一条蜿蜒的官道,向西急驰。官道两侧,左面种杨,右面种槐,时维五月,柳碧如油,一眼望去,无尽无休,行走其中,人面皆绿。忽然,右面林中“喳喳”两声,惊起几只飞鸟。奔在最前的春桃微微一怔,回头说道:“启禀夫人,情形有些不对。”“那里不对了?”车中的严潇湘道。“右面林中,恐怕有伏。”“纵然十面埋伏,我也不怕,照常行车。”严潇湘沉声道。一言甫毕,柳林中忽哨一声,钻出七个道装人物,一个个神清气爽,青袍佩剑为首之人,蓄着五绺长须。这七个道人,显然都是一流好手,身法灵快,步履矫健,眨眼之间,已在车前布成了犄角之势。严大光-看势头不对,一勒马缰,车马自停。“哦,好大势派!”严潇湘掀开车帘一角,目光一扫道。“夫人,可识得贫道兄弟?”当面而立的一个长须道人,沉声道。“-看就知,青城七子。”严潇湘淡淡地道。“不错,贫道神风子。”原来当代青城一派,除了掌门人木元道长,第二代中又出了几个后起之秀,便是这“神风子”“逍遥子”“玉尘子”“归元子”“浮云子”“飘萍子”“一阳子”只听严潇湘冷冷一哼道:“不必通姓报名了,我记不得许多。”神风子碰了一个软钉子,面色甚是难看道:“夫人当真是眼高过顶。”七子之中,以“一阳子”年纪最小,脾气最为暴躁,当下刷的一声,拔出肩头长剑,扬声叫道:“大师兄,还和她讲什么客气?”严潇湘星目-抡,笔直瞪着一阳子,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先打上一场?”站在一阳子身旁的飘萍子抢着接道:“如果你肯交出余提督的公子,那就不用打了。”“何不说终南绝剑朱宗武的门人。”严潇湘道。“都是一样。”飘萍子道。严潇湘星目一阵眨动道:“那不一样了。”顿了一顿,接道:“余提督的公子,与你们青城一派,无冤无仇,河水不犯井水,如是终南一派传人,你们就要斩草除根,是也不是?”飘萍子尚未答言,神风子哈哈一笑道:“夫人之言,说得太过份了”“难道我说错了?”严潇湘道。神风子道:“夫人没有说错,十年前啸月山庄一笔血债,中原九派,至今难忘,对终南一派,势须斩草陈根,永绝后患。”“牛鼻子道人,你到底什么意思?”严潇湘双目一睁道。神风子正色说道:“贫道之意,终南绝剑朱宗武既然死了,仇恨已消,这位余公子,乃是无辜之人,贫道等,只想废他一身武功,成为平常之人,照样去作他的贵公子。”“这是九派的公意吗”严潇湘道。“不,此乃本派之意。”神风子道。严潇湘道:“木元老道,到底是慈悲为怀,可惜还有八派”一言未了,格格一笑道:“可笑呀可笑,好一个恶毒念头,余公子学武不易,你们废他一身武功,不等于杀了他吗?”忽又纵声大笑起来。“夫人,这没有什么好笑的。”神风子脸色一沉道。“我爱笑就笑。”严潇湘道-阳子哼了一声道:“你如要哭,就放声大哭,如丧考妣。”这位一阳子,只有十四五岁,生得剑眉朗目,英挺俊逸,在七子中,不但排序最小,而且甚得掌门人木元道长宠爱,所以最不能忍。严潇湘目光一转,怒挟霜刃道:“小牛鼻子,在潇湘阁主面前,你得小心一点!”“道爷皈依三清,不问休咎,我叫你小心一点!”-阳子说完,一紧手中长剑,怒目而视。“很好!”严潇湘银牙一咬,翠眉连耸几耸,沉声道:“严大光驾车启行,四婢开道!”严大光应了-声,猛勒缰绳,四婢各占了-个马首。神风子立在马前九尺,冷冷说道:“夫人执意如此,那就没有商量的了?”唰!唰!唰!青城七子,-齐掣剑在手,场中形势,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商量自是有的,怕死地滚!”严潇湘嘿嘿冷笑,笑毕。车轮开始转动,一丈奶奶一声不响,手擎龙头拐,紧随车后而行。一阳子大喝-声:“想走!没有这般容易。”人随剑起,凌空-跃直取车辕上的严大光。他首起发动,登时七子之中,随着便有四子出手,玉尘子、浮云子,分敌马前四婢,凌云子、飘萍子攻向车后的一丈奶奶。只有神风子、逍遥子,掣剑而立,暂时没有动手。忽然严大光大喝-声:“你欺负我吗?”立即反手一鞭打去。那根长达七尺的马鞭,是用三股牛筋绞成,粗逾拇指,他一鞭挥出,力沉劲猛,硬生生将一阳子刺来的剑势,一震而开。一阳子悬空一个翻身,落向-侧。马前春桃领先,和夏荷敌住了玉尘子,她百忙中向掣剑而立的神风子、逍遥子望了一眼,冷笑道:“两个牛鼻子,贼眼溜溜,何不一齐加入,尝尝‘红楼四婢’的厉害?”口中说话,剑走轻灵一招“有凤来仪”反攻玉尘子左胁。剑花错落,剑雨缤纷,场中只看到剑光人影,耳中只听到虎虎剑风,车行渐渐加速,所有剑光人影,一齐随着车轮滚动。四婢分敌二子,暂时旗鼓相当。一丈奶奶一根龙头铁拐,却是十分火辣,浮云子、飘萍子两柄长剑,只有招架之功。好在一丈奶奶不能远离车后,勉强拉成平局,一阳子一击不中,大是气恼,倏地足一登,直掠起一丈五六,凌空一变势,头下脚上,剑挟锐啸之声,扑向严大光。他在七子之中,以轻功见长,一起-落,利落无比。严大光怒喝道:“好牛鼻子,你一再放不过我。”右腕一翻,凌空打出一掌。此人虽充仆役,一身武功,不在青城七子之下,一掌挥出,掌风凌厉,一阳子下扑之势,为之一缓。马奔车行,时机稍纵即逝,一阳子势头一缓,车行已过两尺,下扑之势,失了准头。但他毕竟身手矫健,落下之时,左手一撩,抓到了车辕上的短栏,同时右手剑光-闪,横划而出。青城剑术,本来无此一招,但运剑之道,因敌制宜,此刻他一剑划出,倒是火辣异常,直取严大光两处要害。忽听严潇湘冷冷哼了-声道:“好不识相!”从帘隙中挥出一掌。素手如玉,看来无甚力道。但柔能克刚,一阳子身躯一震,登时飞弹而起,斜斜地跌出-丈,撞在路侧-株老树根上。神风子、逍遥子见状神色大变,急急奔了过来。逍遥子急忙扶起一阳子道:“师弟”-阳子喷了一口鲜血道:“快给小弟一颗‘保元丹’。”逍遥子探手取出一只白玉小瓶,拔开瓶塞,倾了一颗,投在一阳子口中,回头向神风子道:“七师弟由我照顾,师兄快去主持大局。”神风子道:“有劳师弟了。”转身奔去。车行已过数丈,神风子奔到车前,不禁满怀怒火,眉腾杀气,抡剑指着那波动的绣金车帘,厉声道:“夫人,你出手好毒!”车中严潇湘冷笑一声道:“如不见风转舵,毒的还在后头。”忽听“吭当”声,一丈奶奶奋起一拐,震飞了浮云子手中长剑。玉尘子一个失神,春桃揉身而上,一招“帘卷西风”掠顶而过,一个油光滑亮的道髻,竟被齐根削去,发丝纷纷,随风飘逝。青城七子,尚未遇上正主,业已两败-伤。神风子再也忍耐不住,手中长剑一竖,直冲过去。只听春桃冷哼一声道:“你干什么?”神风子一声不响,长剑-挥,卷起一片乌光,斜肩扫去。他这一剑,尽了九成功力,去势猛烈无比,长剑啸空而过,全是一片阳刚之气。那知春桃身如灵蛇,身子一晃,早已避开袭来剑势,手中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忽从腕底翻过,快如疾电,直取神风子下盘。神风子一剑挥出,已然门户大开,冷不防春桃一剑,来得如此辛辣诡异,迫得收招不及,疾退了三步,怒声喝道:“好轻薄的手法这叫什么招式?”春桃轻轻一笑道:“叶底偷桃。”神风子脸孔一红,说不出话来。春桃抿嘴一笑道:“你觉得难听是不是?好吧,风雅-点,来一招‘断袖分香’。”银剑挥动,-晃而至,唰!唰!唰!一连攻出九剑。剑势绵绵笼罩了丈余方圆,神风子一招之差,顿时失了主动,只觉处处受制,不禁大感骇然。忽然腕骨-麻,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吭当-声,长剑落地。春桃就势一剑,兜胸刺了过来,叫道:“牛鼻子,归天吧。”眼看剑到血崩,忽听左面林中传来一声清叱:“打。”春桃哎哟一声,随着一声打,手中银剑一偏,也自掉落地上。众人齐是一呆,掉头望去。只见柳林之中,缓缓走出个白衣少年,冷冷说道:“好不要脸!”端坐车中的严潇湘怔了一怔喝道:“你骂哪个?”“不必问了,反正作了亏心之事。自己心里有数,趁人不备,用米粒打穴”白衣少年道。严潇湘两道柳叶翠眉一耸,怒喝道:“胡说八道!”白衣少年道:“你骂哪个?”严潇湘沉声道:“假如我是骂你。”“不必假如了,你就是骂我,我也不会生气,因为我可以骂你,我骂人的本领天下无双,世间少有。我会骂得你狗血淋头!”白衣少年说完哈哈-笑。突然来了这样一个白衣少年,不但口齿清晰,而词锋如刀,青城七子不禁大感奇异,各自手掣长剑远远而立。严蒲湘气得脸色-变,厉声道:“你会骂人,我会杀人!”“你如杀得了我,我也不会骂你了。”严潇湘杏目圆睁道:“你不相信?”白衣少年叉手而立,昂然笑道:“你不敢走下这辆宝贝车子。”严潇湘道:“为什么?”“因为你的真实本领有限,全靠这辆车子,这辆车子是特制的,里面装有机关暗器,藏有许多利箭强弩,喂毒银针,迷魂香粉”“住口!”严潇湘大喝一声。青城七子打量了那辆豪华的马车一眼,脸色微微一变。白衣少年朗朗大笑道:“怕我说下去吗?”严潇湘一向逞口舌之利,词锋咄咄逼人,此刻却遇上了一个劲敌,禁不住双瞳之中喷出火焰,毒恶地瞪着那白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如果你想报复,那就记清楚了,小的性‘贾’,不是真假的假,而是贾宝玉的贾,是羽毛未丰的‘羽’,侠客的‘侠’。”严潇湘道:“好古怪名字,必是假的。”白衣少年大笑道:“那就验明正身好了。”严潇湘猛咬银牙,沉声道:“好,贾羽侠,我一定杀你。”素手一挥,喝道:“严大光,开车!”青城七子齐声叫道:“你想走吗?”严潇湘端坐车中,扶住一个金色把手,冷笑道:“我爱走就走。”纤手一按,车厢两侧,嘭嘭几声,突然冒出四股浓烟,眨眼之间弥漫全场。白衣少年大叫道:“诸位快闪。”身子-晃,飞向路侧。青城七子,各展身形,跃出浓烟范围,立在风头之处。回头一看,只听辚辚车声,萧萧马鸣,拖着一条浓烟尾巴,疾驰而去,暮色己垂,眨眼间消失在夜暗里。月上柳梢头,柳林下,青城七子席地而坐,贾羽侠坐在一株老树根上。青城七子的一阳子经过一阵调息,又有其余六子分别替他运送真气,疗治伤势,此刻已大见好转。忽然,柳林外闯进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气急败坏,一把扭住贾羽侠道:“我捉到你了。”贾羽侠任他扭住,只是笑而不言,登时惊动了场中七子,神风子抬头-看,忙道:“哦,独脚丐兄,你为何要捉这位贾老弟?”原来这突然闯进柳林的人正是独脚神丐和小济癫。只听独脚神丐道:“他他姓贾?”“这就怪了,丐兄既不知他姓甚名谁为何捉他?”神风子眉头一皱道。独脚神丐道:“难道道长认得他?”神风子道:“虽然初会,但这位贾老弟,刚才却帮了咱们一个忙”遂把刚才之事,大约说了一遍。独脚神丐道:“这就怪了。”他相信了神风子的话,贾羽伙没有向严潇湘告密,泄露那枚“鱼肠金镖”的事。但他虽放开了手,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神,仍然瞪着贾羽侠问道:“你”贾羽侠低声道:“在下开了一个玩笑而已。”小济癫道:“你这玩笑开的不小,害得和尚白跑了五十里。”贾羽侠道:“凭两位前辈的武功造诣,五十里算得什么?”独脚神丐道:“哼!脚生在你身上吗?”“话说回来,在下并没有叫两位白跑五十里。”贾羽侠道。“不错,是和尚自己要跑的。”小济癫道。“虽是自己要跑的,但”独脚神丐不服地说了一半。那枚鱼肠金镖,似是一个极大的隐秘,他目光四转,终于住口不言。只听神风子咳了一声道:“跛丐癫僧,素有侠名,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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