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10)

    她说完,又敲了敲季如夜的脑袋,指挥着他回床上休息,独自披上外套出了门。

    时风潜在附近逛了一圈,却始终没想好买些什么。

    与之相比,威姐的动作利落又轻盈,她迎上去抱起了那男孩,搂在怀里贴向对方的脸蛋:“乔乔怎么来啦?冷不冷呀?”

    “所以如夜,你在我眼里和其他男人又都不一样。”

    时风潜略微警惕起来,威姐的神情也明显松动了。

    “喂?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时青电话接得很快,他沉默了一下,开口的语气却还是那么骄横。

    她听到时青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捡起来,随后是控制不住的欣喜。

    她自己在家其实很少下厨,基本是在路边的饭馆打发了,只有时青过来时,她才会偶尔为时青做点什么。

    随后她便又恢复了死尸般的态度,直到旁边的小门一开,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一个男人,她才看了一眼,沉默地走开了。

    时风潜也可以这么做,但她等不及——也舍不得。

    他的心思一时间活泛起来,那些曾被他尘封的理想,也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冒了头。

    “我听到了。”时风潜把双手藏进口袋里,在里面思考般拨弄着那颗钻石,脸上堆起复杂的神情:“姐,我在家也是打夫郎的,但也没听他叫这么惨过——”

    她从一个流氓嘴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对时青的所作所为。

    “妈妈妈妈。”乔乔见母亲的视线都黏在父亲身上,似乎有点不满起来,他把脸蛋抻到威姐面前,撒起娇来:“我想和思佟姐姐出去玩,爸爸不让。”

    时风潜有她独特的、不为外人道的使命。

    凌厉的尖角像是轻轻扎在他心里,他将手攥紧,又仿佛觉得那颗红星闪耀起来,渐渐挂上天空,成了他的指引、他的信念。

    季如夜的头埋得很低,声音像被撕裂的布,带着细碎的、锋利的茬:“妻主,带我走吗?”

    季如夜出来的时候是后半夜,威姐就陪着时风潜站到后半夜。

    时风潜抿起唇,悄悄摘下了手套,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与她身上的穿着极其不搭,月光下仿佛显出极闪耀的光芒来。

    但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跳出世俗生活的所有束缚,拉着眼前的人逃离。

    冷风难捱起来,巷子中传来踏雪而行的声音。

    威姐折返的脚步声和时风潜重新粘好塑料布的声音重合着,然而威姐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你出汗了?”

    时风潜的笑容僵了僵,瞥开了眼睛。

    “没事。”威姐的面相怎么看怎么刻薄,说出来的话却怎么听怎么温柔:“我就是心疼你们,等冬天这阵忙过去,我一定多陪陪你们。”

    “不冷不冷,想妈妈了。”男孩一边说着,一边还捧着威姐的脸,往它脸颊边的那道疤上吹气:“妈妈脸好冷呀,我给你吹吹就不冷了。”

    时风潜也呆在了原地,以至于她在季如夜呼唤她时,深深地愧疚起来。

    “这是法律赋予你的,所以你不必在意世俗怎么看。”

    按照原计划,和局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女人一贯的做法,换了别人来,一定就这么指望着季如夜了。

    时风潜能感受到对面的呼吸都是一滞,紧接着是手机掉到地上的声音。

    但最终那点光芒还是跳跃到了季如夜身上,化作一池柔波,将他的心轻轻包裹。

    “不熟。懒得和她熟。”女人的眼神躲闪起来,似乎不想说更多:“别问我。”

    等着那个男人用自己的伤和血为代价,不知多艰难地爬上去,然后她们坐享其成。

    声音远去,时风潜听不清他们又说了什么,只随着时间的推移,看那一排小屋的门陆陆续续打开了,从里面出来各异的男人,由着他们各自从不抬头的女人带走。

    紧接着,他张开手掌,看着时风潜塞进他手里的,那枚小小的、鲜红的五角星徽章,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

    “妈妈!”跑在前面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大概也就六七岁,踩在雪里只能露出小半截大腿。

    一声呻吟似乎顺着那缝隙泄露出来。

    时风潜从小到大都活在各种各样、圈定好的范围里,并以此为生活的真谛。

    时风潜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却被感染似的上挑起来:“这样多没意思。”

    不知怎么,她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接了这次任务。

    时风潜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季如夜,她的眼睛望向窗外的远方,有什么极其坚定的,类似信念的光芒在她眼波间摇晃。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威姐仍转着打火机,含糊地回了一句:“早着呢。”

    “我不要!不喜欢她!”乔乔就地闹起来,威姐当机立断地抱着乔乔走远了一段,男人也踉跄着跟在后面离开了。

    “不用。”时青越是慌乱,时风潜倒是越发游刃有余起来:“咱妈那边事情已经很多了。”

    “你除了是我想娶的人,也是我的同志,我希望你是少数懂得我这份初心的男人。”

    听话的狗会主动把缰绳交到主人手上。

    她也知道自己没在演戏。

    她从前只知道,时青是个穿黑丝跳艳舞都毫不脸红的小少爷,却没想过时青会在如此简单的挑逗下,露出这种羞涩的反应。

    这种认知出于警员的直觉,瞬间出现在了季如夜心里。

    讶异的神色在威姐脸上渐渐变成鄙夷,她皱着眉,嫌恶地骂了句“没骨气的女人”,却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应该快了,回去等你的钱到了账,别再做这种靠自家男人吃饭,还对不起自家男人的事。”

    他出来时,明显站不稳了,只能扶着门框,一点点挪出来。

    时青有点挑嘴,长时间相处下来,时风潜也习惯了按时青的口味买菜做饭,然而想到今天下厨是为季如夜,她才踟蹰起来。不知道季如夜有没有忌口。

    她并没做什么要求,时青拿出来时却很得意,活像个等夸奖的孩子,但说出的话还是很不中听:“那天逛街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你盯着这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没见过世面,快戴上,以后别给我丢人。”

    “那你要听爸爸的话。”她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乔乔的手,劝道:“肖敏妹妹不是也喜欢找你玩吗?和肖敏妹妹玩好不好?”

    ——每次时风潜看到这枚戒指,都会这样短暂地想一下。

    她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噤了声,好像过往的经验,让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时青显然吓了一跳,声音也高亢起来:“靠,很危险吗?!我、我叫我妈帮你……”

    况且它不只是一枚钻戒。

    她将自己的需求细细地打好,发送给时青,便轻快地朝着附近的市场走去。

    “青青。”时风潜说得很平静,好像她平常就这样叫时青:“这边事情很复杂。”

    窗子里面也有一层霜,她只能看清几个人影,色彩单一,说明都是裸体。

    随后她听到了时青有点激动的声音:“我、帮、帮你吗?”

    她知道自己在演戏。

    时风潜手指轻掰,轻易便将那顶上的钻石从戒托上取了下来,尖锐的钻角似乎被刻意打磨过,时风潜将巧劲一用,便摁着那钻石,将眼前的玻璃切开了一角。

    她可以坦然接受季如夜用冷漠甚至怨恨的眼神看她,在归家的路上埋怨她辱骂她,却不能承受季如夜这一声小心翼翼的“妻主”。

    时风潜隔着电话似乎都能感觉到时青的雀跃,他像一棵被遗忘的树,偶然得了甘霖,语调都是上扬的:“那要看你态度了,你求我啊。”

    时风潜把手机握在手里转了又转,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再多了解时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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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威姐面前站定,看上去有点歉疚:“对不起妻主,乔乔一直说想您。只好带他来了。”

    志得意满的笑容挂满时风潜的脸颊,仿佛一切都顺利地不像话。

    “如夜,这些话我只会对你说。”

    到了最后,那一排只剩下了时风潜。

    这样好的钻戒,对时青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时风潜皱起眉,忍着心中想要去看的冲动,将那被切出来的缝隙留给了手上那枚小小的监控装置。

    “因为我们是警察,我们的义务就是扞卫法律,保证它不被人生来的贪欲和偏见所玷污。”

    男人穿得很单薄,显然是刚经过情事,脚步虚浮跟不上女人。

    时风潜也屏着一口气,仿佛自己正坐在赌桌旁。

    然而她的,塞进季如夜手里:“这个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你是新时代的男孩子,和其他所有男孩子一样,你有选择伴侣,或者选择单身权利。”

    她正犹豫着,便收到了时青的短信:需要什么告诉我。

    “乔乔,不要缠着妈妈。”跟在后面而来的男人明显身体不大好,苍白又瘦弱,大衣裹得很紧,脚步还有点蹒跚。

    时风潜扯着嘴角笑了笑,心底盘算着,已经朝那说话的女人走得更近了一些:“您和威姐熟呀?”

    女人走出去一段,回头发现男人没有跟上,当即快走几步,走到男人身后推搡起来:“快点,也不多穿件衣服,怕别人看不出你是破鞋?”

    于是时风潜努力融入其中,和她们彼此之间避免着任何一点眼神的接触,否则那份复杂的情绪,就会变成尖刀,刺破这些女人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乔乔!”男人的脸紧张起来,嘴唇咬得发白,威姐的脸色也有些黯淡下去。

    似乎时青想要立马应下来,但念头一转,又只丢下一句“我考虑一下”,便挂断了电话。

    她们纷纷靠着低矮的砖墙,被糊了厚厚塑料布的窗子里,那暧昧昏黄的灯光映得半死不活,看上去像一排排恐怖的死尸。

    她需要的,不是与这些送夫甚至送子卖淫的女人融为一体,而是尽快摸清这个非法组织的架构——以及背后的势力,然后将其连根拔起。

    “宝贝,我有我的难处,你一定要帮我,我才有底气不带季如夜回家。”

    但时风潜转头去看时,却发现威姐脸上戾气散尽,带上了奇怪的柔和。

    这是她的婚戒,时青买的。

    是季如夜的声音。

    “青青,你能帮我吗?我需要你。”

    “威姐。”她抽掉了一根烟,把烟蒂掐在雪里,看向了身旁那个同她们一起站着,却好像不知道冷的女人:“得多久啊?”

    她伸出一根食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我的秘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

    威姐眯起了眼睛,时风潜却像来时那样笑了笑:“我是不是,高低得比其他那些人,多拿点啊?”

    是痛苦的呻吟。

    而时风潜出门后却没有走远,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回忆着昨晚查到的线索,半晌才靠在小巷的墙边,给时青打了个电话。

    “有意思吧?”威姐一家走远后,时风潜身边的女人忽然动了一下,打量起时风潜来:“你要天天来,还有好戏看呢。”

    但威姐脸上是掩不住的震惊:“你——”

    时青没有回答,听筒里的呼吸声却显得急促起来。

    其实时青这个人,并没有他的嘴巴那么讨人厌。

    威姐仍没有回来,时风潜当即悄悄地挑破了窗子上的塑料布,擦掉外层的霜,看向那窗子里模模糊糊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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