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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浅最终是把唐映雪一针扎晕带回去的。
他身上血大片蔓延开来,裴浅换了一张又一张床单,看着胸前破了个血洞的唐门,忙了三天三夜没合眼,实在熬不住了人手不足拖了个药宗大夫来,好在两位医术高超的大夫练手诊治之下唐映雪才得以存活下来喘了口气。
裴浅打了个哈欠,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撑着脸颊,眼皮沉重,几次差点睡过去,他身旁被他搬救兵找来的药宗大夫戳戳裴浅,用眼神示意看过去,好奇低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一手掩着嘴打哈欠的裴浅眼角冒出眼泪花,听完忍不住无奈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着:“还能怎么了?为情所伤呗——”
陈桑之听得默然,许是想到什么,良久叹了口气,又说回唐映雪的病情来:“他体内那寒毒”
正说着,床上的唐映雪眼睫颤动两下醒了,醒来正在茫然盯着天花板发呆,裴浅看他这副模样心下一沉,暗道不好,难道刺激大发了,别是人救回来了还没从那疯癫劲儿出来吧?
他怕等会儿唐映雪又受刺激起来,先把陈桑之送走了,免得一会儿发起疯来误伤人家。
裴浅送走陈桑之之后,裴浅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床边给他把脉,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最后只剩下无奈的一声长叹。
“映雪,你——”裴浅看他满头雪发铺散在床榻之上,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酝酿了一下,觉得还是如实告知唐映雪比较好。
“其实,当年从寒潭把你抱出来,一路背到我这里的人是你师兄,唐青衡”
“我同他有几分交情,也许你知道后不会再相信我说的话,但当年那些人并不是他找来的,他哪怕再恨你,却也不是个龌龊下作之人,就算要报复也不至于对你使出这些手段。“
裴浅苦笑一声,也许自己也觉得这话对于唐映雪这个苦主来说毫无意义,但他作为旁观人看这对师兄弟之间别扭拧巴算不清的恩怨烂账只能无奈叹息。
“当年你杀了那些人之后,也是青衡替你受过,一己之力按下此事,这事情对于唐家堡来说也算不得光彩,虽然青衡仍作为唐门弟子并未把他除名,但也被逐出唐家堡,终生不再踏入半步,他便去了恶人谷”
“如今青衡不在了,你也便当做他还了你一条命,映雪,以后重新开始吧,虽说你体内寒毒发作只剩下四年寿数,但只要有心寻个法子——”
裴浅正说着,唐映雪眼睛也不眨一下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倏尔启唇打断了他:
“我没有以后了。”
“你——”
唐映雪转过头来执着看着他,那双眼如深潭一般死寂,再惊不起半分波澜,但裴浅对上那双眼却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在那如镜面一般的黝黑双眸下藏着的是令人溃散的疯狂。
“当年你能压制我的寒毒,现在也能,对吗?”
裴浅听闻这话惊愕失声,拔高声音下意识问他:“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还要压制寒毒那你连四年寿数都不会到,随时都有毒发暴毙身亡的风险!”
床上的人却置若罔闻,一字一句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裴浅,替我压制这寒毒吧”
裴浅哑然,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看你是疯了。”
“我早就疯了。”
裴浅有些挫败和颓然,他喃喃自语:“我看你们唐家堡教出来的一个个都疯的厉害。”
他欲言又止,最终转身去拿针包,将针一一摊开,在施展太素九针之前又忍不住对他说一句:“你可想好了?这一次压制寒毒,随时随地都有爆发的危险,也许是四年后,也许就在明天,届时一旦毒发,连我也再无回天之力——”
唐映雪沉默对他点头,闭上眼睛任由裴浅动作。
陆同斐睁开眼睛看到连绵起伏的沙漠,大漠的夜空还是这么美,万里无云,天上繁星数不胜数,玉盘高悬在夜空,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近在咫尺。
远处篝火噼里啪啦燃烧,阿爹阿娘在远处喊他,小小的陆同斐从沙丘上跳下来,踉跄跑过去,耳边听到圣教弟子们嬉笑的声音,有人弹奏胡琴,有人拨弄冬不拉,阿娘是人群中最美一枝花,她像一朵焰火在夜空下的沙地起舞,裙摆翩跹看花了小小的陆同斐的眼,那些金饰泠泠作响,随着阿娘跳跃起舞的动作摇晃,回荡在深远的沙漠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广袤黄沙一望无际,苍茫大漠里有阿娘轻声哼唱的歌谣,他耳边听来却很模糊,他陡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空茫的黄沙中,想要追寻那首轻柔的歌谣,却遍寻不得,他站在大漠中渺小的好像一粒沙,掉进沙漠就找不到了,陆同斐急促奔跑起来,大口喘着气,大声呼唤着爹娘,眼前天光乍现,他猛地一闭眼,睁眼却看到皑皑雪原,风雪呼啸在这片荒芜的雪原上,天地变成苍白一片,他顶着强烈的暴风雪挣扎着往前走,风雪大的几乎要把人吹散,他呼出的白汽都瞬间结冰。
好冷啊他努力搓着身体,却仍然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意,那冰冷的感觉好像深入灵魂一般,直直往他骨头缝里钻,陆同斐冻得牙齿打颤,连眼睫毛都结霜冰冻,他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却在那荒芜废墟雪原中看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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