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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罢,”蛇神走进屋子关上门,略施术法令那丛柴火烧得更旺盛了些,“你早晚要得知,与其等着别人来告诉,不如自己去探索。”

    “别看了,他没来。”蛇神的声音深冬般寒凉。

    “我是谁?”黑夜神抛出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

    小孩对自己冲撞了人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他抬起头想要大大咧咧地说句“对不起”,却在看清黑夜神的面容时嘴巴卡了壳。与此同时,黑夜神也注意到那个孩子的脸——金色的卷发,脑门却缀着蛇鳞质地的四菱形。他还未来得及看清这孩子的瞳色,就听远远传来另一个响亮的童声:

    这一天并没有让黑夜神等得太久。许是冬寒太过肃杀,黑夜神能觉察到自己血脉中来自蛇的冬眠习性蠢蠢欲动。伊吹变成一只体型庞大的神兽卧在屋子里,黑夜神躺在它的皮毛上烤火,身上依旧披着那件雷纹羽织。

    “你就是你。”蛇神将问题推了回去,起身道:“回去之后,你想知道的,应有尽有。”

    他低头看去,是个连他腰身都未及的小孩。

    来者是位白发紫瞳的神明,身上有着和黑夜神相似的气息,他披着十分保暖的绒毛大氅,将寒气通通隔绝在外面。

    明知黑夜神是自己刻意培育出来的分身,蛇神依旧会为对方同自己相近的气息感到排斥。他看了看对方和须佐尤为相像的金色眼珠,冷然道:“刑期已尽,你可以回到高天原去了。”

    “不知三百多年前,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孩所犯何罪?”黑夜神对蛇神的命令不置一词,转而发问,“我听闻神王陛下推翻前代八咫定刑,却以我有罪为由驱逐至此。陛下,我想了这么久都没想通,究竟是什么让您对我如此忌惮。”

    这样循环往复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天夜里——伊吹从故人惊梦中苏醒,身下不知何时垫了件熟悉的雷纹羽织;一封写在树叶上的信,被份量不小的小鱼干压着呈放在它面前。它有些激动地叼起小鱼干,信上述说嘱托的神力令它无比亲昵,熟悉得鼻子发酸。

    太过分了,他想着,明明知道自己会冬眠,却将冬天漫长严寒的夜晚交给自己。不过黑夜神对自己的职责还算感兴趣,虽然每天都困得哈欠连天,他依旧会尽职尽责地按照历法降下夜幕,再于太阳东升时令黑夜抽丝剥茧般褪去,直到天边被织满红霞。

    黑夜神脸色如常,只是手指抓紧羽织的动作显出他并非如看起来那般情绪无波。

    它知道须佐之男喜欢人类,于是便常常睡在人类村庄周围,用镇墓兽大人的威风吓退不知好歹欺凌人类的妖兽。

    年轻的黑夜神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神明乡。他注视着自己先前只能遥遥相望的孤高神殿,居然为自己未能见识到旧世纪的热闹而惋惜。他跟在负责引路的神侍身旁,朝着他今后将居住的新宫舍走去。一路上未能遇见镇墓兽口中“他”,黑夜神有点遗憾,正当他想象着“他”是如何般模样的时候,身子却被一股低矮却有力的蛮劲撞了个仄歪。

    可是再也没有人心疼地摸摸它的脑袋,替它包扎好伤口后给它喂小鱼干了。

    它走了很远很远的路,高贵的爪子不知被石头刮破了多少次。

    “这些事情,伊吹没告诉你吗?”

    “哦,原来是他不忍心让你知道。”蛇神恍然大悟道,“镇墓兽大人倒是忠心,跟你的主人简直一脉相承。”

    黑夜神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兴许是同类之间的相互感应,他能察觉到对方的光临。面对蛇神的到来他依旧气定神闲,微微偏头看向蛇神身后的动作却出卖了他深藏的期许。

    黑夜神望着空中繁密的星斗若有所思,他手中攫取着落到伊吹头顶的花瓣,清风吹过,将残花卷入尘烟。猫咪真正入睡的鼾声钻进耳朵,听起来很是令人舒心,复而百无聊赖的黑夜神便琢磨起身上雷纹羽织的一针一线,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他”和自己究竟存在怎样的命运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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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镇墓兽意识到,它茫茫无望的寻找终于结束了。

    不知道神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思索着,并认定赋予自己黑夜神格的神王绝不是靠谱的角色,将这样的重任肩负在他一个年轻神身上简直太不负责了。火光在他眼前噼啪作响,烟雾将目之所及渲染得游离飘忽,他愣愣地望着木门发呆,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呆板的宁静。

    听见另一个自己对本体的质疑,八岐大蛇并没感到遭受冒犯,居然不怒反笑。

    天照化作的太阳东升西落,它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样混沌了多少时日,眼看着人类的村庄从简陋的茅草屋逐渐变成漂亮的木制房。它一直守在城郊的荒山下,偶尔变成三花猫向路过的人类撒撒娇,试图从那些温热的抚摸中找到些什么——可他们都不是“他”。

    假寐的镇墓兽眼皮微动,继续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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