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6)

    程见山虽然想让云郊记起来他是谁,但到底也不着急。为了父亲、妹妹和程望江而忧愁的云郊,在他看来,新奇而可爱,明明以前云郊只会担心他,用一双小小的手替他擦汗的。

    如果姝姝在,情况肯定就不一样了,她是他见过最聪慧的人。程见山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呢?等姝姝学成归来,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那便是大家都爱看的、两位才貌双全的人结为圆满的一对的故事了。至于他,总不能一直叫爹爹养着,也不能成为姝姝和程见山的累赘,该尽早离家谋生了。

    在程见山开口前,云郊讲着些与吻不相关的话:“唔,你的领带,被我扯松了。我帮你整理好……”

    一件很微小的事,就像云郊的忧愁。和这乱世相比,那微小的忧愁!

    云郊倒是没这样玩闹的心思的,他吻程见山,一则是因为程见山既然要走,就没时间拉着他做接吻之后的事情,二则是因为程见山看起来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么,他的吻,会不会使程见山心神安定一些呢?

    明明他们只有几小时没见面,但他好想程望江。他想的无非是苦恋中的人常有的患得患失,譬如他爱他么?他愿意带他走么?他愿意娶他么?

    那么,程望江呢?

    程见山离开后,两个人相顾无言的沉默也成了云郊独自的静默。云郊仍旧立着,慢慢地回想今日的种种。他思考时习惯一动不动,现在又穿着白色的婚纱,从花园向里望,里面的人与物像一张黑白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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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郊站起来,想要扶程见山一把。但程见山摆摆手,说他自己可以的,他对云郊很歉疚地一笑:“我不想事事都麻烦小云你。”这样一说,云郊也就很听话地将手背在身后了,他有些局促地靠床站着,注视程见山离去的背影,预备在他摔倒前扶他一扶,然而程见山却是很平稳地走了。

    在推门前,程见山又回头看了眼云郊,两人对视,交换缠绵的沉默,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好说。这不是永久的离别,程见山总归是要回来的。现如今,再没有别的会让他们分离了。

    云郊一直不敢抬眼看程见山,直到程见山牵住了他的手,轻笑着告诉他:“没事的,小云,我自己来就好了。这件婚纱么,我走后你就脱掉吧。我选婚纱选得并不好,丝带这么多,绑着你,总归也不舒服。那么,我走了。”

    程见山想,刚刚,他比较过云郊的手,似乎手掌更小,手腕也更细了,好像并没有长大……还是他长得太大了?日子毕竟过去太久了。到底是怎么样,程见山并不清楚,但他有余下的一辈子搞清楚这件事。

    照进房内的阳光变成金黄色,已经下午了,使人昏昏欲睡的寂静下午,门外却再次响起了敲门声,打破一个满是程望江的梦。

    想到程望江,黑白相片被撕碎了。一枚埋在云郊体内圆滚滚的金戒指,一口无底的小锅,将他女穴里那些黏腻透明的液体,熬糖一样熬成了金黄色,沸腾着涌出来,溢满整个房间。

    今天是程见山的婚礼,他知道他娶的是云郊。

    三则……不,没有了,云郊想,他对程见山只有愧疚。可他的心仍是慌乱的,本已冷下来的脸又羞红一片,像被程见山传染一般。

    他想给程见山系好领带,又笨手笨脚地做不好,却是越弄越乱了。婚纱上的丝线不知为何勾了进去,纤细的银白色混进打结的深灰色里,晃晃悠悠的越拉越长。

    刚刚的吻,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没多提起。

    汽车隆隆地穿过西斜的日光与树影,在去往陆公馆的路上,程见山想,从此往后,云郊的生活里不会有比这更大的忧愁了。

    “嗯,好……”

    接受了一个不太正式的吻,程见山面上出乎意料地没什么表情。但云郊要是这时候再将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就要听到擂鼓一样的声音了,戏子的脚步乱得互相牵绊着,几欲倒地。

    黑白相片里的人,想到他人时,或许也不过只有单纯的黑白二色。云郊先想到的无非是程见山,他忘掉许多细节,独独记得程见山眼眶下的半轮乌青,想必是日日熬夜,才将窗外浓浓的夜色剜下来贴在眼睛下面了。他能为这样辛苦的程见山做什么?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因为他无法替程见山真正分担生意上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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