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暑下半旬窃窃细语(6/10)
容不得我思考的,我的双脚自己行动了起来,助跑,然後起跳,冲着yan台内侧的落地窗飞跃过去,双手护在自己的头顶,而後……
你们就是凉云先生的家属吗?
在玻璃破碎的嘈杂中,我听到有人正慌慌张张地这般问我。
随後,更大的嘈杂声响彻了起来,我听到了人群的sao乱,听到了混杂在一起而不知来源的警笛,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发现自己正站在熟悉的海洋城外的十字路口上,红se的气球在我的视野里上下浮动,那被气球遮挡了一部分的红se信号灯便时不时露出一些马脚来,影影绰绰地忽闪忽灭。
然後我看见了我自己。
混杂在人群中,木然地站在前排的我本人。
不可抑制的好奇心让我忍不住靠近了过去,努力地闯过人群,努力地靠近到了那一个我的身边。
结果,在他的背後,我越过了我自己的肩膀,看见了这被人群围绕的嘈杂的来源——在警车和救护车层次交错的困境中,有个肮脏但却健壮的男人倒在了一片深红之中,他的双眼空洞地望向天空,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另一只手则向着一边伸出去,牵住了另一个人的乾净且瘦弱得多的手。
啊,我认出来了……
我认出了这个男人正是自己的父亲,那个将我丢在小餐馆里自己去玩乐,那个陪伴我出行却蒙头大睡,在车祸现场握着并非我母亲的nv人的手,si後还害得母亲哭泣了好几天,最终导致只剩我一个人留在那个家里的男人。
可是为什麽?
为什麽我会再次见到这样的景象?
南叶……
不曾停息的sao乱中,我依稀听见了谁的呼唤。
看着我……
那呼唤的来源显得过於渺远,以至於我没法循着声音找到它出现的方向。
看着我,南叶……
可这呼唤没有就此停止,它依旧不断地,不断地轻轻响起在我的耳边,促使着我焦急地张望四周,漫无目的地伸出了手。
可旋即,立刻,另一只手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抓住了它。
「喂,南叶,抬起头来看看。」
我抬起了头,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大巴也再度行驶在了公路上,窗外的视野变得清晰,公路两边随处可见折断的树枝与倾斜的淤泥,甚至都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其他车辆。
唔……
几乎使尽了全身力气我才勉强地从座椅上挺起身来。
「你醒啦,你睡了两个小时哦。」
雏拿着手机,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头也没抬的对我说。
居然这麽长时间吗……我的脑袋还隐隐作痛,看来昨晚出去夜游带来的副作用相当的强烈。
这麽说来,那麽台风也?
「但是台风还没有过去哦,只是正好到了风力最小的部分,也就是台风眼而已。」
是这样麽,那麽……
「我们还没到吗?」
凭我的经验,从新剡到莲城的班车通常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考虑到这次路况艰难,会稍微慢一些的话,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在我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的时候,一块路标就快速地从我眼前闪过。蓝se的方底上写着两个白se的黑t字——三界。
因为这里是三地的交界,所以叫这个名字,三地分别是新剡、莲城……还有一个从来我都没记住过名字的地方。但不论如何,只要经过了这里,就说明我们已经回到了新剡的境内了——虽然还尽是些荒山野岭就是了。
「抱歉,我睡着了。」
「有什麽好道歉的。」
雏依旧头也没抬。
「就算你醒着也一样很无聊。」
「还真是无情啊。」
「现实都是很无情的。」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看着新剡县的城区逐渐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天se已晚,城市里已经亮起了火光。我曾听传说这个城市出入口的夜景被改造得非常漂亮,但真的在这个时段来到这里却还是头一回。在此之前,我一如既往地认为那不过是乡下人的夸大其词,可眼前所见之物却让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紧挨着收费站的景观公园被五彩的霓虹覆盖,中央的音乐喷泉富有节奏地摇曳着灯光,虽然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却丝毫不影响这些jg心布置的人造景观放出光彩。
原来那传说是真的呀。
这个城市在我还频繁出入的时期,这个不大的出入口绝对算得上是一片不毛之地,因为出入频繁,所以收费站附近的一大片荒地还近在眼前似的挥之不去,那一万年都长不出一片新叶的枯树,那暗h的杂草和碎石,照片一般的记忆都不曾改变,如今真实存在於此的这片流光溢彩反倒让我觉得有些不适起来。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的脑海中莫名地产生了一些老头子一样的想法——我熟悉的新剡县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我曾不断离开,又曾不断折回的家乡,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如此,雏说得没错,现实可真的是很无情呢。
产生了这般天真附和感的我,殊不知自己在大巴进站之後所要面对的一切都是些什麽。
起初我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视。
或许是因为积累的疲劳,又或许是因为夜中的雨幕,我似乎看到了有个细小的身影孤独地站立在了月台前,任凭风雨吹,像个路桩一样伫立着。
可是随着大巴一点点地接近终点,那个仿佛幻象与y霾一般的影子开始变得越发真切起来。我依稀能看见她瘦削的身形,看见她不合身的外套因为x1足了水分而耷拉在身上,看见她紮成一束的头发不再随风飘零,看见她的手中撑着的连骨架都业已折断的旧伞,看见雨水肆无忌惮地冲刷在她的身上。
「这家伙,为什麽……」
注意到这个存在的雏也发出了疑问,并且显而易见的,已经认出了那少nv的身份。
和我一样……
那家伙是……维茵?
脑袋里产生了这样想法的我,以指背r0ucu0着眼睛,再度仔细地审视起那个人影来,可不论反复确认几次,都只不过是让脑袋里的这个想法更加确信,变成一种笃定罢了。
不会错的,除了维茵不会是其他人。
那个自称是从未来而来的魔法使,现正与我同居的少nv,独自站立在台风过境的长途汽车月台上,像个雕塑一般在等待着什麽。
等待着,可能名为凉南叶的某人。
等待着我。
我感到热血上涌,头皮发麻,面颊如火烤一般炙痛,四肢因为无处安放而踽踽不安,恨不得在车还未挺稳的此刻就跳下车去。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现实。
我不敢想像这现实已然持续了多久。
它发生了。
就和这个城市的出入口一样,哪怕难以置信,哪怕不愿接受。
它已经发生了。
大巴发出了乾咳似的熄火声,终於停了下来。
我跨过了坐在靠外侧座位的雏的腿,飞也似地从刚刚打开的车门口冲下了大巴。
和坐在车窗内侧时所看见的景se不同,夜空之下,雨水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无情地降落在我头上。此刻的它已经如春日里绵绵不绝的细雨一样轻微,就算淋遍了我身t的每一个角落,就算努力地夺走了我身t表面的热量,模糊了我视线,也没法让我身处其中的我感受到一丝动摇。
但是,果然……
站在那里的,的确就是维茵没错。
她和我一样站在毫无遮挡的天空下,和我一样被雨水浸染,经历这一切的时间却b不知道要长久上许多。我走到了她的身边,发现她全身的衣物都还在往下滴落着水珠,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浮肿一般苍白,她的手里还撑着一把折断了伞骨的伞,被吹得翻转过去的伞布和被压倒的牵牛花一样破破烂烂。
我无法得知此刻的自己正露出了一幅怎样的表情,但见到我逐渐接近,并最终站定在她眼前,她苍白的脸上却是满满的释然。
然後,无言地,她抬起了手,从sh透了的外套里拿出了什麽,递交到了我眼前。
我将视线从她的脸上逐渐下滑,看到了被她小巧得过分的手中所握之物
——那是一把崭新的,连包裹在外面的塑胶包装都还没有打开过的,吊着个蓝se的「天堂」商标,有着蓝白黑三se米兰格伞布的摺伞。
我呆立在了原地,直到她再度抬了抬手示意我将伞接过才回过神来,像个呆子一样伸出手,将那把伞,连同她的小手一起握在了掌中。
冰冷,坚y,陡峭。
手心中没有传来任何让人觉得舒服的触感。
这样的触感让我有些晕眩,晕眩中的我感觉这世界天旋地转,茫茫细雨中飘散着遥远的呼唤声,眼中浮现着维茵满面释然的苍白的脸。
「南叶被没有淋坏呢。」
她小声地对我说。
明明是极其细微的声音,却像是什麽有形之物一样轻易地扼住了我的咽喉,令我感到窒息,我拼了命地,才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那张释然的脸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她的主人就轻易地向我撒下了慌:
「我才刚刚到。」
一如既往缺少感q1ngse彩的语气,让我不禁产生了一些悲哀的想法:若不是她此刻看上去如此狼狈,愚钝如我或许真的会被骗到吧?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从心底涌上来的,是无穷的歉意,是无法表达也无法抛去的强烈负罪感。
即便我什麽都没有做错。
即便我道歉,她也会说我什麽都没有做错。
因为这如鲠在喉的歉意而无计可施的我,只好弯下了腰,包住了sh漉漉的她。
抱紧了,就不会觉得痛了——我是这麽记得的。
维茵冰冷的身t被我拥入怀中,因为被无处释放的水份阻挡,我根本感受不到她身t的温度,因为被无法乾燥的雨水阻隔,我也嗅不到一丝她身上的味道,她真实地存在於我的怀抱中,却虚幻得如同不存在一样。
「南叶的衣服会打sh的。」
她对我说。
「没关系。」
「南叶会感冒的。」
她又对我说。
「不会的。」
「我又让南叶不高兴了吗?」
她问我。
这问题我回答不上来,只能徒然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将她整个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不知道这样的拥抱维持了多久,只记得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燥热的身t渐渐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寒冷,也一点一点地,能感受到维茵身t里传来的细微热量了。
於是我放开了手。
看到的,确实维茵如临大敌,正和某人对峙着的严肃表情。
於是我转过了头。
正和她对峙的,是我背後洋溢着夸张怒意的旅伴,雏。
我头一次知道,人的脸,是可以作出这麽可怕的表情的。
此刻的雏脸上的嫌恶感,简直可以用大坝开闸时的洪水形容,她的面容扭曲,五官颤动着无法保持在同一位置上。就和在游戏中心里的那次一样,我仿佛看见了她背後正在升起一个无形的怪物。
怎麽……我刚想开口发问,雏就伸出了手。
「这里面是什麽!?」
她眼看着维茵,手指向了维茵的脚边。我这才发现,紧挨着维茵的站立之处,正放着一只黑se的手提袋,表面覆盖着雨珠,里面像是装了个篮球一样鼓鼓囊囊的,以一条拉链封着口。
这是什麽东西呢?
「这是对你依然站在我们这边的表彰。」
维茵冷冷地回答道。
「也是你注定对我们进行背叛的证据。」
我不明白。
我完全听不懂维茵在说些什麽。
但是雏好像听懂了。
好像听懂了的雏的表情,变得更加恐怖,逾越了人类的范畴。
「正是因为……」
她喘着粗气,连言语也开始变得破碎起来。
「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人类才没有获得自由的资格啊!!!」
雏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叫喊,那充满着有形之力的哭喊声让雨幕都随之摇动,而後随着周遭空间的一次震颤,雏的躯t化成了无数的细小s线,消散在了我的视线中。
到底发生了什麽?
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ga0清现场的状况。
什麽「你这样的人」?什麽「证据」?
归根结底……
我将视线转回了维茵脚边的手提袋上。
这里面到底是什麽?
「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维茵仅仅给了我这样的解释,但也没有阻止我一探究竟的意思。
於是我提起了那只手提袋,感受到了其中相当的重量,接着滑开了那条拉链,将内容之物展示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仅仅是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雏会散发出那样可怕憎恶的原因。
那是身为常人所见都会觉得不适、反胃、毛骨悚然的东西,哪怕是刚刚见识过超常之物的我在这一刻,也被不断袭来的深入骨髓的恶寒给包围。
倒不如说,正因为我先前的遭遇,这gu恶寒才会显得如此强烈,强烈得好像能将我的身t拆散一般。
我再度看到了斑鸠小姐的脸,她的脸上依旧带着亲切的笑容,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了那只黑se的手提袋里……
——以脖子被切断,只有头颅存在的形式。
紧接着,暴雨再度袭来。
一个小时後,私立诗雨实验中学学生会室内。
斑鸠小姐的头被安放在了圆桌上,sh漉漉的我和维茵坐在圆桌的这头,会长则坐在我们的对面。她以手指撩拨着鬓发,面带和善的笑容冲我们开口:
「你是说,我校学生会成员楚杜鹃同学和南叶同学你去修学旅行,在路上遇见了楚杜鹃同学的家人;结果在你们返程的时候,她的家人被维多利加给杀害了,知道了这件事的楚杜鹃同学因此赌气出走;於是,你们两个就抱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的脑袋跑过来,问我现在该怎麽办,对吗?」
对。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为什麽事情会变成现在的这样子呢……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空荡荡的长途车站里就只剩下我和维茵两个人了,对现状不知所措的我,和对事态毫不在意的维茵,全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突发的状况。数个小时前,我还刚刚见证了雏和斑鸠小姐的相遇与离别,而现在,斑鸠小姐从世上消失的证明就被我捧在手中。我无法再多注视斑鸠小姐的面孔一眼,只能草草地将手提袋给拉上,将目光落到了对此还毫无自觉的维茵身上。
「这是怎麽回事?」
「我清剿了她会为之背叛我们的据点。」
「可是,为什麽……」
为什麽你会知道这些?
「我跟踪了你们。」
「从什麽时候?」
「从一开始,直到事情解决。」
解决?
我看了看手提袋,双手被迫感受着它的重量,感受到一gu从脚底窜出的热流翻涌过全身,使我不受控制地冲着维茵喊道:
「你管这叫解决?」
这可是几个小时前还在我眼前,亲切地与我交谈过的人啊?
维茵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突然显得畏缩起来,抬着眼,诚惶诚恐地看着我。
「南叶,生气了?」
「这当然会生气啦!」
她越是像这样表现得毫无恶意,越是让我心里积压的那gu邪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你知道这是对雏而言,多麽重要的人吗?」
「……」
维茵不答话,任凭我数落起她的罪状来。
「这就是你怂恿我和雏进行这次旅行的目的吗?」
她如同承认了这般罪恶地低下了头,任凭雨水顺着额头的发尖流淌。
「对不起……」
她小声地道着歉。
「我没有那麽聪明,找到并消灭隐藏的威胁,是唯一愚笨如我也能做到的事。」
她小声地解释着。
「为什麽斑鸠小……为什麽她一定是个威胁?」
我厉声质问她,质问一个刚刚杀si了他人,却在我面前不敢反驳上一句的nv孩。
维茵的声音在嗓子里卡了半天,许久,才慢悠悠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在她的据点里,我发现了一千个被摘取的人t样本。」
「……」
大雨还在继续,刺骨的寒意恰如其分地在这时侵蚀了我的全身,让还沉浸在感x思考中的我想起了这些被我给忽视了的问题。
关於斑鸠小姐真的在着手毁灭人类这件事。
尽管雏不认同,而且也和她达成了最终合解,可斑鸠小姐已经做下了的罪行并不会消失,她预备做下的更多的相同行径也不会因此打住。
而我却因为她和雏所牵连在一起的,模棱两可的亲情而打动,完全将这一事实给抛在了脑後。
既然如此,那麽维茵又做错了什麽?
我又有什麽可指责这个眼前人的,说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魔吗——在我明知道斑鸠小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的前提下?
事到如今,做错了的又是谁?
尽管难以置信,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法冲着眼前的这个nv孩生气。要说起来的话,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只有当最真实的现实由彼岸渐渐b近,我们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如此的单纯,即使掩上双耳也依然会被掠过双手的真实所迷惑。
我凝视着眼前的维茵,拥有如此细小身躯的她,究竟要怎样用力才能支撑起自己所担负的命运?
而雏呢?
渺小如这个星球上的无数尘埃,现在的我无法理解。
那个像是无所畏惧的战士般行动,在无意识下,仅凭着他人写下的本能,任x地磨砺前行的nv孩,就和童年时和床底的怪物一样,等我真鼓起勇气探出头去张望时,她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这下该怎麽办呢?
我归根结底只是个普通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经历了些怪力乱神的普通人,怀里抱着个人头还能勉强自己思考对策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真的想出个合适的办法来解决它,显然也不是我的指责。
如此思考着,我想到了一个不能算是对策的对策。
——去找会长吧,找那个在我人生中最不寻常的存在,那个总觉得不论何时何地都能想出主意来的会长。
话是这样说,但是该去哪里寻找会长呢,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光是一直管她叫学生会长到了现在呢。
诶……
我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那道灵光上篆刻着一行荒诞的小字——去学生会长应该出现的地方不就好了。
结果就演变成了现在的状况:我确实在假期的学生会室里找到了穿着制服的会长,她好像早知道我们要来找她一样冲好了三杯红茶,门口的电源附近还有一台已经预热完毕的烘乾机,但在我拿出斑鸠小姐的脑袋时,她还是相当不自然地露出了一脸苦笑。
风雨拍打着学生会室的玻璃幕墙,不时有闪电在上空划过,於夜空中留下一道浅浅的裂隙,接着,在暴雨敲打玻璃的脆响声中,雷声姗姗来迟。
轰隆隆。
会长把玩着茶匙,悠闲,却咬字清楚地向我们问道:
「你该不会认为我早就准备好对策了吧,南叶同学?」
难道不是吗?我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可桌上的三杯红茶和地上的取暖机,又明明地就告诉了我会长并非毫无准备。
「那的确是我准备的,但有个人不包括在内。」
会长看透了我心思般微笑着摇动着茶匙。
「这其中的一杯茶是给我们学生会的同僚准备的,而不是那个身兼无业游民、跟踪狂与杀人犯数职的不速之客。」
而且针对维茵的用词十分地尖锐。
「我当然知道今天会发生什麽,毕竟我早就看过了,那本记载未来的日记里自然有关於这一天的记录,我怎麽会预料不到事情会怎样发展?」
茶匙从茶杯中被取出,加了许多糖浆的浓茶中心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雏会因为同类的蛊惑而背叛我们这件事,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打从雏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时,这些准备就已经在进行了。雏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雏会去sao扰南叶;雏会组织今天这场旅行;全部都和我安排的那样,巧妙地避开了早已写就的未来,除了一件事……」
当啷。
茶匙被掷回了茶杯中,溅起了些许ye珠,赤坦坦地滴落在圆桌上,像是自宅发电完没有清理掉的jg斑一样惹眼。
「除了她没有按计划那样坐在我对面,像个小学生一样和我汇报可笑的旅途感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将未来改变,沉默而幼稚的偏执狂坐在那里,告诉我,雏按照日记里所写的那样,成为了我们的敌人。」
哪怕是言辞已然激烈到快要爆发起争执来,会长却依旧以不急不缓地语调讲述着,仿佛是在念谁事先写好,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剧本一样。
「你真的想过要拯救未来吗?你想拯救的未来,又到底是谁所期待的那样呢,维多利加?」
「我正是为了防止未来发生的歪曲而来到这个时代的。」
「歪曲已经发生了,在你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刻起。」
「那恰恰是为了确保未来不被歪曲所作出的,必要的牺牲。」
「这些牺牲包括你抹消了我们的记忆,让我们不记得你做下过的诸多恶行吗?」
「我从来没有对你们的记忆做过任何手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按照南叶所希望的样子进行下去。」
「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南叶的你,守护的那样的未来甚至重要到,连南叶当下的愿望都可以违背吗?」
「……」
维茵没有答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端起了茶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等到空空如也的茶杯被放回杯垫上时,才蹦出来两个字。
「骗子。」
我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麽,才会像如今这般水火不容。
会长是令我尊敬的长辈,博识而且充满远见,虽然一度怀疑过,但现在的我愿意相信会长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所有人的利益。
维茵则是使我无法舍弃的……同居者也好,临时的家人也好,她的出现让独自生活了两年的我觉得每一天都开始充满了意义,照顾这个除了战斗之外什麽都不会的孩子让我感到自己被需要,使我觉得无与lb地充实。
就像是个气球一样。
无端的,我便这麽发想到。
轻飘飘,而又笨拙的漂浮着,看着让人有些不安,却因为手里攥着的红se的绳索而放心下来。
但是稍微放开手的话,让它漂浮到橡树那麽高的高度的话,就会想到可能会就这样子飞走了,就这样子向着宇宙飘去,就会觉得x口隐隐作痛。
但是没关系,红se的绳索牵绊着呢,所以没关系。
轻飘飘的,像风一样漂浮着的她,会知道我在担心着什麽吗?
如果她知道了我此刻担心的事情,又会怎麽样呢?
我的手中真的握着那条红se的绳索吗?
我的手会不小心松开吗?
绳索会松开吗?
每每她会就此飞向我无法触及的天空的想像一出现,那条我还说不清楚根本的无形的红se绳索就会被我攥得更紧一点。
可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她不仅没有就此飞离,反而有些泄气了呢。
「可是会长……」
我想替什麽都争辨不出的维茵说点什麽,要说什麽我没有想好,但总之就这麽先张开了口。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在谁身上的时候……」
「实际上——」
但是会长打断了我尚未开始的辩白,侧着头对我说。
「我的确准备好对策了。」
什麽?
「虽然与其说是对策,更不如说只是随波逐流一样的见机行事罢了。」
「具t是怎麽样的呢?」
但是有办法就好,再差的办法也总b没有主意好太多了,我迫不及待地想从会长口中知道这一对策的内容。
而我这殷切的反应似乎也正中会长的下怀,她卖了一个关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舒展着四肢,闲庭信步地走到我和维茵之间,俯下身子,乌黑的直发瀑布一般垂披下来,遮挡住了维茵的身影,侧着的脸正对着我。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方法,简单到令人发笑,让我一想到让南叶同学来做这个就止不住地会笑出声来……」
她的确在笑,脸上满是因为自信於自己的判断而展现的笑容,让我的心底有些发毛。
「这……是要我来做的吗?」
「没错,这件事非南叶同学不可。」
「为什麽?」
「因为如果是由我来伤害维多利加的话,那後果我可承担不起呀。」
啪。
我仿佛听到了那个气球被刺破爆裂的声音。
要伤害维茵才行吗?
这样的想法让我感到惶恐。
「您是说,这会伤害到维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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