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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天,她终于开口了,她说:“阿凤,我想去看看我的孩子。”

    她低下头,盯着无名指上的钻戒看了很久很久,才寂寂地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是演歌仔戏的,妈妈和他在一个戏班。那时候做戏比现在还要辛苦,居无定所,也没有电话联系。每天一放学,大哥就带着我和阿英背着书包各个村镇地找戏班。大哥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总是能很准确地找到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出错过。只有一次,我们赶到那个村庄的时候,戏班已经走了。那时天完全黑了,我们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他们。大哥就决定在那个村庄住一晚,就住在别人的屋檐下,睡在一堆干草堆里。结果第二天我就生病了,但还是硬撑着去了学校。等放学找到爸爸妈妈的时候,我已经烧得满嘴胡话了。大哥自然是免不了责备的,我也因此住了几天医院,几乎耗尽了爸爸妈妈全部的积蓄。因为这件事,爸爸意识到演歌仔戏不仅辛苦,还要抛弃家庭四处奔波,最后可能连生一场小病的钱都没有,所以他改行去做了裁缝。这么多年,无论富足与否,我们都在一起。我们五个人,一直都过得很快乐。”

    我醒来的时候,天又暗了。毓敏秀还没有醒,距离24小时还有很长时间。她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器的氧气嘶嘶地叫着。我走到医院外面,天幕很沉,仿佛正在酝酿一场春雨。我给了天桥下一位老乞丐十元钱,又走回医院。我腹内饥肠辘辘,但我什么也没吃不下。

    她停了下来,仿佛陷在那遥远的童年记忆里。

    她变了,常常一个人长时间的发呆,不说不笑不哭不闹,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她好像一夜之间瘦了很多,脸色蜡黄,颧骨突出,双眼深陷。生产之后没有再哺乳,令她双乳发胀,挤出血奶。但这些与她心内的悲恸比起来,又何足挂齿。只是每次乳房酸胀,奶水洇湿胸前的衣物时,我才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怅然若失。

    我是知道的,我深切地知道,他们在满世界找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孩子就躺在这个医院的那一头,妇婴科,她们安静地躺在温箱里。身子已经收水,没有母乳喂养,看上去又瘦又小,睡着的时候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我想过去实践我的诺言,改过,日行一善。我去看她们,王玉桂泪水涟涟地问我有没有找到她,我的喉咙就像被透明胶粘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的声音一哽,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我握住她的手,那双冰冷的手,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结婚戒指硌得我好痛。她的声音哽

    “我知道做戏很辛苦,可能辛苦之后还是没有出路,但我从来没后悔过走上这条路。我这么努力,不仅是因为阿爸生前的嘱托,也是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知道人生没有捷径,不会一直顺顺利利,但我没想到……”

    几个小时之后,毓敏秀终究熬过来了,失血过多的脸苍白似纸,嘴唇干裂,但毕竟带走了心里的绝望,稀释了灵魂里的悲伤。他们把她推到了普通病房。她寂寂地朝我笑,没有说话。

    “你想好了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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