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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卧室卫生间外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陈晓旭垫着脚往里看,满池满地的红。浴缸里泡了一池血色的水。

    那是他第一次壮着胆打人。

    你爸爸要给你找一个新妈妈。

    那根弦突然就断了。

    周渠抬了抬眼,没再说话。他眼前恢复了一点清明,抬手抱住了压在他身上的陈晓旭。

    他心里已经有了挺不好的猜测。

    后来真的到冬天,寒风呼啸,万物萧肃。他背着小书包,终于穿上那件黑毛衣,居然一点不觉得冷。

    恍惚间很多辆车停在他家门口。

    整个屋里的东西都被他一刀刀划坏划破。就剩最后这一个了。陈晓旭脖子上的小眼睛。

    他这几天被周渠气得难受,总控制不住下狠手打人。他在抽屉里拿了消炎药膏厚厚一层敷在周渠红肿的屁股上,这才抱着这人上床睡觉。

    爸爸把他抱到新房子,里面也有个女人,不漂亮。他闷闷地想,没有妈妈漂亮。

    没错,精神病。

    从那天起陈晓旭开始期待冬天。

    陈晓旭一把把刀扔远了。他没松开力气,只是把周渠压倒在床上。周渠好像很痛苦,他的五官全部都皱在一起。

    别怕别怕。

    她说小旭,怎么办?你爸爸好像不要妈妈了。你爸爸爱上别人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经常去白白的医院等妈妈,妈妈跟医生聊很久,然后心情就会好很多。

    “我们明天就去看医生。明天就去看医生。我明天就带你去看医生。”

    然后他就被爸爸蒙着眼睛抱走了。

    女人牵着更小的小男孩,说我是你的新妈妈。

    晚上陈晓旭做了个梦,梦里有个漂亮女人温声哄他,叫他小旭。

    是织给他的毛衣,挺小一件黑毛衣,花纹卷曲,很是好看。女人说等天气凉起来,我们小旭穿着这件黑毛衣肯定特别帅。

    他再也控制不住,把脸埋在周渠颈肩上,喉咙里挤出悲痛的哀鸣。他肩膀抖得厉害,可两只手仍然死死按住身下的男孩。

    可陈晓旭却睡不着。

    他眼眶发红,一颗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听见自己嗓子几乎破了音,崩溃地冲周渠嘶吼:“周渠!?你他妈要杀我!?你他妈想杀我!??”

    还有人声,警笛声和哭叫声钻入耳膜。

    陈晓旭比他高大很多,而此刻却蜷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小孩。他侧过脸碰了碰陈晓旭通红的耳朵:“别哭了。”

    周渠估计是被吓狠了,异常乖觉。陈晓旭安抚着他发颤的脊背。整个晚上都在低声安慰他。

    “没有……没有。不是想杀你。你脖子上有东西!有东西在你脖子上,我想把它切下来。我想把它切下来……“

    于是他哑着嗓子为自己辩解。

    他只能把怀里的小孩搂了又搂,亲他的鼻子,亲他的眼睛。他发现自己居然比周渠抖得还要厉害。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浸湿了满脖子满脸。

    小男孩来拉他的手,怯生生叫了句哥哥好。

    “我对不起你。周渠,我对不起你。”

    这三个字在陈晓旭脑袋里盘旋了整晚。可陈晓旭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

    于是陈晓旭眼睛里也涌出眼泪,聚成水珠,一颗颗打在周渠眼睛上,鼻子上,脸颊上。

    陈晓旭惊醒的时候一身都是冷汗。他床边坐了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楚脸,他知道这人是周渠。

    周渠抽抽噎噎大半宿,最终还是被他哄得睡着了。

    他钻进警戒线偷跑上楼。

    周渠偏了偏脑袋,闭着眼睛摇摇头。

    陈晓旭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手撑住周渠握刀的左手,一手撑起身子翻身坐起。一个手刀把周渠手腕打软夺过了剔骨刀。

    他并不想杀陈晓旭。他只想杀掉那些瞪着他的小眼睛。

    他趴在那女人怀里听她讲故事,看她织毛衣。

    陈晓旭像是触电似的甩开他,随手抄起桌边的装饰往那两人身上砸。

    他眼前一面血红,周渠深陷的眼窝跟记忆里某双眼睛交相重叠。

    所以周渠的刀尖并不是指向陈晓旭,只是指着陈晓旭脖子上那颗小眼睛。

    周渠举着那把翻了刃的剔骨刀。刀尖对着他脖子,差一点就要刺穿他皮肤。

    那天妈妈靠着白瓷砖,脸色比瓷砖还要白。

    “对不起。”他听见陈晓旭闷闷在他耳边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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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我在。

    就剩这一个。

    红的,蓝色,白的,或是混着不同颜色的。

    周渠这样已经不像正常人,倒像个精神病。

    其实陈晓旭一直绷着一根弦。他知道周渠有问题,可他不敢面对,不敢承认。精神病三个字像是压死骆驼的稻草,他一碰就不安,一碰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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